时雍站在旁边,看着赖在赵胤怀里的赵云圳,有些感慨。
这个孩子太缺爱了。
一国之君不好做,一个负责任的帝王就更为艰难,身为皇帝的赵炔必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与他沟通情感的。他是严父,要培养未来的帝王,必不许赵云圳软弱。
可再坚强也是个孩子。
相反,赵胤给了他父亲一样厚重的爱。
而赵胤对赵云圳的培养和照顾,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是对先帝恩情的一种反哺。他要把这份情意回馈到太子身上,这样才能不负先帝的大恩。
赵云圳对于赵胤的感情,同赵胤对先帝的感情是一样的。
只不过,赵胤比赵云圳更为内敛,不像赵云圳这么会表达而已。
“阿胤叔,我生病,你就不走了行吗?留在宫里过年,好不好?”
赵云圳吼过了,哭过了,气终于消了,人也平静了下来,吸着鼻子提出要求。
“嗯。”赵胤拍拍他的后背,“不走。”
“阿拾也不许走。”赵云圳得寸进尺,抬着下巴看着时雍。
对时雍,他的语气便多了一些霸道的命令,不像在赵胤面前那么软。
时雍哭笑不得,还没说话,便见赵胤朝她看过来,眼神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不走。”
时雍弯腰揉了揉赵云圳的脑袋。
“我们都陪着殿下过年,好不好?”
赵云圳脸上顿时有了掩饰不住的笑意,可是被时雍摸了脑袋,仍是不忘身份,用一双还没有干透的眼,嫌弃地瞪时雍。
“你这女子!我不是大黑,不许再这样摸我。”
“就要!”
时雍和他玩耍起来。
这时,殿门敲响,说话的是东宫的小太监福宝。
“殿下,乾清宫的李公公来传话,说是陛下请大都督和宋姑娘过去问话。”
欢乐的气氛被打破。
赵云圳愣了一下,猛地拖住赵胤的胳膊。
“阿胤叔,不要出卖我。”
赵胤默默看他一眼,从他手中抽出袖子,“知道怕了?”
……
这个时辰叫他们过去,肯定是得知他们进宫了。而且,赵云圳病成这样,光启帝都不在身边陪着,时雍怀疑皇帝根本就知道他装病,才会这么放心。
就赵云圳自己以为大人都不知道。
乾清宫比时雍想象更为的清冷,没有半分过节的气氛,宫女太监和御前侍卫,也个个小心谨慎,看到他们过来,都低着头,不敢打量。
宫门重重推开,李明昌候在那里,点头哈腰地对赵胤道:“大都督,这边请。殿下在暖阁。”
赵胤看了一眼,“有人来过?”
李明昌抬头看他,又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楚王殿下刚进宫来给陛下请安贺年。”
赵胤嗯声,“这阵子楚王倒来得勤快。”
“可不么?”李明昌笑出一脸的褶子,又道:“楚王见天儿来请罪,探病。陛下前阵子都不肯见他,这快过年了,总算是松了口。”
楚王在定国公府闹得那一出,光启帝自是知晓,给他点颜色,也是给定国公府的面子,而楚王来请罪,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李明昌没有说更多,笑盈盈引了赵胤进去,时雍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刚迈入殿门,眼前便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抬头,看到赵焕坐在那处,懒洋洋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这张脸这样的笑容,让时雍稍稍有一点别扭,脚步微顿,她只当没有看见赵焕,跟着赵胤一起,先参拜了光启帝,然后才对赵焕行了问安礼。
光启帝为赵胤赐座,李明昌端来了椅子。赵胤坐下,时雍便只能站在殿中。大家都坐,就她一个人身份低微,必须得站着,真是难看啊。
可是在皇权面前,又能如何……
时雍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规规矩矩地站着,不料,赵胤却没有坐下去,看一眼那椅子,谢绝了皇帝。
“臣站着说话就行。”
光启帝目光深了深,没有勉强。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赵胤的一种态度,对近来朝中诸多议论的一种表态。
光启帝道:“太子又让你费心了。”
赵胤拱手道:“陛下客气了,这是微臣应尽的职责。”
唉!
光启帝重重一叹。
“这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越难以管教。”
说着,他望一眼坐着下的赵焕,眉心不经意又皱起来,“说来倒有几分三弟儿时的样子,任性,胡闹,朕真怕他学了他三叔……”
这不是说赵焕是个养废了的孩子么?
当然,也确实挺废的。时雍这么想着,就觉得皇帝这话解气,想必赵焕又是心里生气,嘴上满不在乎了。
“皇兄当真是无时无地不忘损我。”赵焕轻轻一笑,果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过完年,臣弟就去东昌府了,皇兄便是想见我,也见不着,咱们没多少日子了,当着外人的面,给臣弟留点面子。”
他扫了赵胤一眼。
这声“外人”说得轻缓,却是话刀子。不过,也从侧面证明,赵焕对赵胤在大晏皇室的地位以及先帝对他的好,有怨言。
偏生这句话,便是光启帝也不好斥责他。
毕竟除了赵胤,还有时雍在场,确实有“外人”。
赵胤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赵焕话里有话,面无表情。
光启帝冷冷瞪赵焕一眼,不满地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些年你干的荒唐还有谁不知道?要面子?要面子你就不会这么做了。”
说到赵焕,光启帝就有气。
“过完年早日去就藩,朕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这些话在时雍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有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和兄长才会这样又爱又恨,训起来也毫不客气。
可显然,赵焕不这么认为。
时雍看他那般慵懒的笑,就知道他往心里去了。
“臣弟必不教皇兄失望。”
赵焕说着就站起来,然后对光启帝道:“皇兄,臣弟还有一事相求。”
光启皱眉:“说。”
赵焕道:“我家娇娇这两日吃了好多汤药都不见好,臣弟这心里焦虑得慌,得闻宋姑娘对妇人病很有些办法,臣弟身上刚好带了方子,想请她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