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启帝没有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离奇的话。
这是疯病又作了么?
很明显,陈岚还不知道,在她不知情势的那段日子,兀良汗已经南下,与大晏打过一仗了。
宝音沉眉道“囡囡,这不是开战的理由。兵燹之灾,甚于饥荒,两国一旦开战,百姓安宁不在,大晏也必将会被拖入穷兵黩武的漩涡,周边小国也会伺机而动,到时候,生灵涂炭,灾荒遍布……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番话义正辞严,说得有理有据,陈岚原本执拗的面孔,苍白了许多。
“我大晏国富民强,打不过他们吗?”
她问得有些犹豫,因为她一生醉心于医术琴艺,对国事所知不多,脑子里的记忆还停留在先帝在时,八方相贺、四海来朝的盛世之景,却不知大晏这几年“得罪了天道”,年年复年年的灾荒洪涝,瘟疫天祸。就当前而言,解决民生疾苦,休养生息才是当务之急。
光启帝微微一叹。
“是朕有负父皇所托……”
宝音生怕他自责想不开,瞥他一眼。
“那也怪不得你。想是老天爷要考验大晏,这才降下灾祸。”
说到此,宝音顿了顿,又看着陈岚道:“不过,我们不是打不过兀良汗和北狄,而是无利可图,没有必要与他们厮杀。囡囡,你告诉姐姐,为何这么痛恨兀良汗?”
其实,陈岚在兀良汗出事,宝音心里有些猜测,但是陈岚本人不肯承认,或者说,她羞于承认,也羞于告诉别人,她在兀良汗的那一段经历。如此,她和皇帝就不能硬逼她,只能引导,毕竟她刚刚好转起来,心思仍很脆弱。
这一次,陈岚沉默得更久。
宝音心里突突地跳。
她很怕,这一问,陈岚又缩了回去,变成了那个失魂落魄的疯傻女子。
“他们……玷污了我。”
他们二字像个魔咒,念得宝音头皮麻,汗毛当即竖了起来,身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我大晏公主也敢玷污?囡囡,你说,他们是谁?”
她目光赤热地盯住陈岚,期待得到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一时心乱如麻。
岂料,陈岚竟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
“不知?”宝音和光启帝异口同声。
二人对视一眼,诧异地看着陈岚。
“到底怎么回事?你如实道来。”
陈岚垂下眼皮,“当年,我偷偷跟随医官们前往兀良汗,见到了阿木古郎大汗。”她瞄了宝音一眼,看宝音没有动静,这又才继续道:“漠北苦寒,大汗在关内长大,不很适合。常年积湿积累,身子骨有些不好,我为他针灸数日,又开了些方子,叮嘱他服下,日渐缓解……”
回忆那一段往事,似乎令她很是焦躁,宝音见她数次蹙眉,再三停顿,才又接着说下去。
“我看大汗有了好转,便有些想家了,算计着南归之期。大汗没有阻止,特地吩咐为我备下厚礼,又让人送我至阴山……”
“那时,正当春暖花开,我盘算着回了京,尚可同姐姐一道去郊游赏花……没想到此行却是一个噩梦。那日,队伍刚到阴山脚下便遇上了雷暴天气。歹人混入了我们的队伍,趁我不备,迷晕了我……”
等她醒来,周围已是另一番境况。
“我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那个侵犯我的人是谁……他们蒙住了我的双眼,捆绑了我的双手……”
陈岚痛苦地捂住了脸,眼睛通红,却没能掉下眼泪,而是热辣辣地盯住光启帝,说道:“但我知道他们是兀良汗人,我听到他们说话时,用的是兀良汗的土话……”
光启帝沉吟片刻,说道:“天下之大,贼寇不绝。是兀良汗人,亦不能迁怒于整个兀良汗……”
他这样说,是想让陈岚接着说下去。
陈岚一听,却有些生气了,那暴怒的样子颇有几分病的前兆,吓得宝音连忙安抚,不停拿眼神示意赵炔,让他不要开口。
好半晌,陈岚终于缓过那口气,眼泪也掉了下来,哽咽一般低低饮泣。
“怎么不能迁怒?兀良汗没有一个好人,一个都没有。”
宝音心疼地顺着她的后背,端起茶水递上去,让她润了润嘴,慢声道:“囡囡,那后来呢?后来又如何了?”
陈岚身子微微僵硬,没有抬头看她,语气也有些不自在。
“是巴图找到我,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