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收住表情:“都没有问你,最近还好吗?”
周明生目光与她接触,又飞快地低垂下头,神态很是局促不安。
“挺好的。老样子,还在顺天府衙门里当差。”
时雍静默一下,“没去锦衣卫?”
周明生搓了搓脸,抬起头来,看着他笑,目光满是惆怅。
“原本以为是有希望的,后来你在玉堂庵出了事,我那事儿自然也就耽误了下来。”
那时候赵胤找不着人,哪里有精力去管周明生。同时,周明生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在那个节骨眼上去找他。
时雍看着他沮丧的样子,突然叹息一声。
“都等这么久了。说来,你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回头我给大都督说说,是该给你安排一下的。”
“不不不——”周明生突然开口否认,脸颊微微涨红,“我今儿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他神色黯淡下来,声音低沉。
“如今对我来说,去不去锦衣卫已经没有关系了。”
乌婵不解地接过话,“为何?”
周明生苦笑,垂头丧气。
“当初,我一门心思去锦衣卫,是因为锦衣卫粮饷多、威风又神气,没人敢惹……我寻思我去了锦衣卫当差,街坊邻里便不敢再嚼舌根,我娘也不会再阻止我和雪凝的婚事……”
时雍与乌婵对视一眼,心里沉了沉。
“雪凝,走了吗?”
周明生微愣,抬头看了她许久,喉头突然哽。
“你……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时雍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是透露过去意。”
周明生似乎有些不敢接受地看着她。
“阿拾,你为何不告诉我?”
时雍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有些不落忍,“一来,雪凝信任我,才告诉我这事,我得尊重她的决定。京师没有她的容身之地,那些风言风语实在杀人,她有多煎熬,你可知道?换个地方从头开始,没有什么不好。二来,雪凝变卖家什,转让辅子田产,这么大的动静,你周明生身为顺天府的捕快,居然无知无觉,你敢说你的心思放在她身上,敢说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吗?”
周明生喉头哽动,说不出话。
时雍严肃地道:“这世道,女子不比男子。你受那些流言蜚语已然受不了,甚至都不敢违抗母命给她一个交代一个承诺,你期待一个女子怎么做?不管不顾,漫无期限地等你功成名就那一天?周明生,虽然你是我的朋友,我还是得说,你很自私。在雪凝说要留下来喝我喜酒再走的那些日子,我就知道,她其实有在等你,等你真正敢于为她抗争,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就是要娶这个女子,不管她有什么经历有什么不堪,你都要娶她。这样,她才敢踏踏实实地留下来,跟你一起面对。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但你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周明生的满腔忿然在时雍一句句的逼问里,变成了痛苦。
“我……我不知道她要走。我原想,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我去了锦衣卫,就好了。”
“不会好的。”时雍盯住周明生的眼睛,“你去了锦衣卫,流言蜚语一样不会少,雪凝和你要承受的也不会少。其实你心里很明白,什么也改变不了。除非,你自己想改。”
周明生哑然,突然痛苦地双手捂脸,垂下头去,声音哽咽一般说道:
“都是我不好。可是,我找不到她了。我找遍了京师,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丝踪迹都寻不到……”
吕雪凝什么时候离开的京师,时雍也不知情。
去了玉堂庵,后面的事情,她就身不由己,也顾不得吕雪凝。
见状,她长叹一声,抬手在周明生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是什么时候找不到她的?”
周明生道:“我同她最后一次相见,是她来衙门找我。”
时雍和乌婵齐齐看着他,等待下文。
可是,周明生似乎不敢看她们的眼睛,哽咽了好半晌,才开口。
“那天我当值,正因为明光郡主失踪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她突然寻来,向我打听你的下落。又红着眼问我,阿拾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我那时也不知实情,又急着去办差,来不及同她多说,只叮嘱她早些回去,不要乱跑,就匆匆和沈头一起走了。”
使劲搓着额头,周明生声音都变了调。
“我没有想到,那次相见,竟成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