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启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光启帝率锦城王太庙祭祖,告慰祖宗。
次日,宝音长公主和通宁公主一行返回天寿山,赵胤和时雍同行前往。
天寿山是永禄帝和懿初皇后的合葬墓,这是赵胤第一次以皇子的身份前来祭拜,准备小住几日。宝音很是劳心,令人在山下井庐为二人收拾了房间,安顿下来。
原本赵胤是想住在甲一的守陵卫,离皇陵更近,又害怕时雍赖不住山上苦寒,也就没有推拒。
大雪封山,井庐也是一片银白。
宝音令人在屋里焚了香,摆了果盘,烧上火炉,幽香阵阵,暖烘烘的,众人团坐一起,很是热络。
看时雍和赵胤二人夫唱妇随,恩恩爱爱的小夫妻情态,宝音长叹一声。
“行程定在几时了?”
时雍笑道:“回姨母的话,定在三月上旬,春暖花开。”她说着看了赵胤一眼,又笑盈盈地道:“我们要收拾一些家当,王爷还有些公务得交接处理,紧赶慢赶,怎么着也得一月有余。再有,二月底定国公府办喜事,我同红玉交好,怎么也得吃了这杯喜酒再走的。”
说到此处,她声音低落了几分。
“大婚后,红玉便要随哲布亲王北去哈拉和林,而我同王爷远去西南。一南一北,千山万水,也不知几时能见,说不定就是……”
就是一辈子。
此生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最后那句话时雍压在喉头,没有出口,怕影响了气氛。
可是,仍然让宝音怅然了起来。
长公主幽幽一叹,眉头紧拧在一起,“日子是有些紧了。”她的视线扫向赵胤,“就藩也不急于一时,再逗留些时日也是好的。”
赵胤知道长公主是个率性之人,也知道她舍不得阿拾离开,连忙拱手道:
“封王就藩,这是朝中大事,无乩不敢耽待,坏了规矩。”
“哼!什么规矩?”宝音不满地哼声,“本宫要留你们在宫小住,我看哪个不怕死的敢嚼舌根。”
当初赵焕本该早早就藩东昌府,正是因为他赖着不走,而赵炔也不催促,这才拖了下来。可是,赵胤分明不想做这样的人,让朝臣误会。
“姨母……”时雍示意赵胤闭嘴,笑道:“等我去了锦城,寻些好玩的好吃的,给姨母捎带回京,定能叫你喜欢。你若是想我,也可常派人给我送衣送食,左右驿路通畅,方便得很。”
“你这毛猴子想得倒美。我还给你送吃送喝呢?”
宝音就受时雍的哄,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随即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陈岚,说道:“你们一走,我也不想久留京中了。等天气暖和些,便搬回井庐,不再过往那些闲事……”
时雍也看了一眼陈岚,原本平静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好不容易认回女儿,陈岚那么欢喜。可眼看着,又要分别了,怎会不难过?
可是从头到尾,陈岚没有挽留过,甚至都不会像宝音一样牢骚,只是和颜悦色地叮嘱他们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慈母之心,令时雍有些难过。
还有王氏,宋长贵,阿香,阿鸿……
还有京中的一切。
这一眼看得,她突然就难过了。
“娘也要随姨母住到井庐吗?”
陈岚笑道:“我与姐姐相处一辈子,自是要在一起。”
宝音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没有人能欺负了你母亲去的。”
“可是……”时雍很想问陈岚,她和褚道子的事情,可这里不方便,她又生生把话压了下去,只是惭愧地道:“女儿不能在跟前尽孝,娘和姨母都要照顾好身子。”
陈岚目光也浮起了雾气,拿手绢拭了拭,笑起来。
“又不是生离死别,瞧这孩子,差点把我说得掉了眼泪……”
宝音叹气,刚要说话,侍从进来禀报。
“殿下,厂督大人回来了。”
他用的是“回来”二字,时雍心里一紧,看了看赵胤,但见他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得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宝音却喜逐颜开,摆了摆手。
“还不快请。自家人,何须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