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了仗,前线拿命去拼的人财,在当时算是天经地义。但户部这班蠹吏,躲在大后方,一分力也没有出过,却要从将士们的嘴里抢这么一大块吃食,莫说曾国藩们不痛快,连恭王也觉得不妥。
更重要的是,在军费来源上,湘军和轩军大大不同。
轩军的军费出自关银,算是完全由朝廷养了起来。人家湘军的军费,大多数都是自己筹来的;只有其中“协饷”一块,解由未被兵的省份,算是政府的财政收入——但那也基本是曾国藩等统兵大员,拿自己的面子,和解饷省份的主事者“讲交情”要来的,朝廷在其中,实在没出过什么大力气。
军饷既由人家自筹,在你户部这儿不过报个数字,凭什么要让司吏们挑剔堪磨,无缘无故这么大一笔财?白叫统兵大员们咬牙切齿,朝廷还落不到一两银子的好处!
于是恭王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在母后皇太后万寿那一天,颁“恩谕”,“军兴以来,各省军需支出,毋庸报销”;不过,“自本年七月初一以后,恢复旧制”。
这道上谕一出,各省督抚,同声颂圣,恭王自己也大为得意;只是户部上下,自然如丧考妣,背地里翻着花样大骂“鬼子六”,是不消说的了。
这个事情,生在轩军赴美期间。回国之后,关卓凡得知此事,也颇为恭王的魄力赞叹。
不过,正是因为没能够从打洪杨的军费报销中,拿到什么大好处,户部于其后的军费报销,变本加厉,至有安徽军费报销案索贿十五万两银子的“天价”。
这新一轮的军费报销,主要是因整编绿营而来。关卓凡的要求是,轩军负责各省绿营的整编训练,但不能接各省绿营的烂账;在轩军接手之前,各省绿营这一块,必须有一个清晰的账目。
户部以为机会来了,磨刀霍霍,准备大宰肥羊。
没想到“出师不利”。
各省之中,最早完成绿营整编的,是江苏、山东二省。江苏是关贝子的大本营,户部是不敢下刀子的;山东呢,不好意思,撞上了阎敬铭。
阎敬铭时任山东巡抚,行贿这种事儿,阎丹初是坚决不肯干的。他经手的账目,干净清晰,户部挑剔起来,也实在是不容易。更重要的是,阎敬铭户部主事出身,相关规例,比户部现在的那一班司吏还要熟悉,双方反复驳诘,阎敬铭总是能占上风。
这个军费报销,又不能无限期地拖下去。不然,一定有人要吃挂落。最后,户部上下竟是无可奈何,终究按照山东的账目报了销。至始至终,户部一班蠹吏的铁钳子,没能从阎老西儿身上拔掉一根毛。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于是失之山东,就想收之安徽。安徽军费报销的“规费”的“盘口”,就开得过高,几乎是正常价钱的一倍。安徽方面,并不肯做俎上鱼肉,双方讨价还价,扯皮扯得过久,终于扯出了大麻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