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如果过了申正时分,小皇帝还没有造访永和宫,当天就应该不会过来了。
现在,已经是申正二刻了。
这是十分少见的情形。
“皇上既然来了,”婉妃说,“我就先回避开好了。嗯,我出去会跟他打照面儿,啰里啰嗦的——我走角门好了。”
“那……就委屈你了。唉,原本,还打算你在我这儿一块儿传晚膳的。”
婉妃嫣然一笑。
这一笑,如花之绽,满室生辉。
丽贵太妃觉得,婉妃那句“我可不行了”,实在算是谦辞。
她,依旧美得很哪。
*
荣安公主有点奇怪,今儿的小皇帝,和平日里的,可不大一样。
“栓婚”的懿旨一“明”,小皇帝几乎每天都要到永和宫来,每次都是兴高采烈,每次都要拐弯抹角地拿姐姐打趣,就算荣安公主了火,小皇帝赔了不是之后,还是忍不住继续撩拨姐姐,弄得荣安公主不胜其烦,都说出“你再也不要过来了”这种话了。
给小皇帝表演翻筋斗、打布库那班小太监,倒是大大地喘了口气。
今天的小皇帝,一张小脸儿灰怏怏的,和丽贵太妃打招呼的时候,就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竟没有正眼看他的“丽姨”。进了荣安公主的屋子,往“梳化椅”中一倒,四仰八叉地摊在那里,皱着眉头,鼻孔中隐隐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倒好像刚刚翻了多少个筋斗似的。
荣安公主虽然觉得奇怪,但原本是不想主动兜搭他的。可是,眼角余光,只见小皇帝在“梳化椅”中扭来扭去,鼻孔中的“呼哧呼哧”愈响亮了——这是明显的有话想说、却又不肯主动开口、希望别人来问他的意思。
荣安公主只好说道:“怎么,今儿的功课,实在繁重么?”
“那倒不是,”小皇帝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今儿只有徐师傅一个人的功课。”
“那是为什么呀?”
“倭师傅今儿翰林院里有差使,好像是分派人员稽查史书、录书——又或者是派员稽查官学功课?反正都差不多,搞不清爽!”
所谓“史书、录书”,是指当朝的奏章、诏书,由六科负责一一辑录,一式两份,送内阁的称“史书”,留科存档的称“录书”。这是朝廷最重要的档案资料,每年都要由翰林院派员认真稽查。
所谓“官学”,是指宗人府的宗学、觉罗学,内务府的咸安宫官学,还有八旗官学——总之,就是专门为旗人子弟服务的各种“公办学校”,只是档次各有不同。
宗学、觉罗学是地道的“贵族学校”,只接收宗室、觉罗子弟;咸安宫官学次之,学生都是官宦子弟;八旗官学等级最低,接受普通旗人子弟入读。这三处地方,每年亦要由翰林院派员稽查。
荣安公主心中嘀咕:稽查史书、录书,稽查官学功课,两样大不相同,怎么会“都差不多,搞不清爽”?
怪不得,两位皇额娘天天为这个皇帝弟弟的功课头疼呢。
这份“腹诽”,当然不能宣之于口。
“翁师傅呢?”
“告假了——回了常熟老家,不晓得什么事情。”
这……就更不像话了!
回常熟原籍,一去一回,迁延日久,必是告了长假。在朝的大员告长假回籍,几乎只有一个原因:父母病重。接下来,很可能就要报丁忧了——“不晓得什么事情”?!
翁同龢可是他的师傅!对师傅高堂的病殁,无知无觉,不闻不问,传了出去,朝野上下,还不议论小皇帝“寡恩凉薄”?
*(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