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心想:裁抑“湘系”,虽然不能宣之于口,但不是朝廷一以贯之的政策吗?自己在台上也好,关卓凡在台上也好。没有任何实质区别呀,他现在这么做,是何用意呢?
“体仁阁和文渊阁呢?不能两个都空着吧?”
这句话刚出口,恭王就晓得自己问得多余了,文祥既然补了协办大学士,就说明两个协办大学士瑞常和李鸿章。必然有一个补了殿阁大学士,这样,才能空一个协办大学士的缺出来。
只是,该由谁来补这个缺呢?
恭王一时想不出来。
要说殿阁大学士的资格,瑞常也好,李鸿章也罢,都不大够。
“自然不能都空着,”宝鋆一笑,“事实上,两个都没有空着。”
恭王一时没有会过意来来,待想明白了,不由又“啊”了一声:“瑞芝生和李少荃,都进殿阁大学士了?”
“是,瑞芝生补文渊阁,李少荃补体仁阁。”
瑞常和李鸿章,同时进殿阁大学士,对恭王的冲击,犹在曾国藩进文华殿大学士之上。因为,曾国藩进辅,虽然意外,但他到底是有这个资格的不解的,只是关卓凡此举的用意。
瑞常、李鸿章二人的资历,距殿阁大学士,总还有一段距离,其中一人补授殿阁大学士,尤可以“两个殿阁大学士同时空缺,太难看了,好像国家无人似的”之类说法譬解,两个人同时补授殿阁大学士,这
“六爷,”宝鋆说,“你也觉得意外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眼珠子,可是快掉到下巴上了!可是,他们俩进殿阁大学士,有多少人欢喜鼓舞?”
“怎么说?”
“先说瑞芝生”宝鋆说道,“在京的蒙古人,都高兴坏了!倭艮峰出缺,实在是摧折了关内蒙古人的一根柱石,在京的籍隶蒙古的朝臣,伯王以下,都颇为不安。瑞芝生进殿阁大学士,可谓喜出意外,可见朝廷对蒙古优礼不替!”
顿了顿,“对于掌国的轩邸,在京蒙臣,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呢!”
倭仁和瑞常,都是蒙古人。
“啊”
由瑞芝生而曾涤生,恭王隐隐明白了:关卓凡为什么会给曾国藩那么大的面子了。
有此可及彼,“李少荃进殿阁大学士,大约也是这个道理吧?”
“着啊!”宝鋆说道,“李少荃进殿阁大学士,仿佛瑞芝生,也是意外之喜,跟着李少荃起家的那拨人,个个以手加额,对轩邸,亦仿佛在京的蒙古人,感激涕零这也不消说的了。”
恭王心底,突然之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沮丧感。
“这样一来,”宝鋆说,“两个协办大学士都空了出来,一片坦途,文博川乃得从从容容入阁以后见面,该称呼‘文中堂’喽!”
恭王没有去管宝鋆话中无法掩饰的酸意,定了定神,说道:“还有一个协办大学士的空儿,这也要填上吗?”
“不,”宝鋆说,“‘上头’说的很明白,这个协办大学士,要‘挂’了起来,留待‘勋臣’。”
“‘勋臣’?那是谁?”
“六爷请想一想,目下,哪里正在用兵啊?”
“啊左季高!”
“正是!”宝鋆一哂,“这其实是吊了根胡萝卜在前头,以‘左骡子’的脾气,还不拼了命的往前冲?更何况李少荃都已经进了殿阁大学士了!”
左宗棠对李鸿章的不服气、不对付,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李鸿章既然跑在了前头,左宗棠自然要“奋起直追”。
“可是,”恭王沉吟说道,“就算左季高入了阁,较之殿阁大学士,这协办大学士,还是低了一级啊,左季高大约还是不会怎么服气的吧。”
“没关系,”宝鋆说道,“‘上头’已经说了,新疆拿下来之后,整个西北靖定,其功几可比拟平定洪杨,朝廷必不吝‘封侯之赏’就是说,到时候,左季高的爵位,一定是个侯爵,不要说李少荃的伯爵比不了,说不定,还会直追曾涤生呢!”
顿了顿,“如此一来,在内阁里的位置,是李少荃高;爵位呢,却是左季高高,两个人就扯平了六爷,你瞧瞧,人家这算计!”
恭王那股莫名的沮丧感,突然间变得异常强烈了。
这个人,如此手段!如此羽翼!
今后,还怎么跟他争?拿什么跟他争?
唉!
宝鋆的话,还没有说完。
“‘上头’大张旗鼓的‘预设赏格’,”他微微冷笑,“推重左季高,除为西北的军事打气之外,其实还有这么一层意思西北靖定,那是左季高一个人的功劳吗?左某帐下,第一得用的,是轩军的展东禄部,整个局面,亦靠轩邸在枢府‘指挥机宜’,还有”
顿了顿,“万里之外,‘辎重子药无匮’,‘军士身后无虞’,‘乃得奋力向前,不稍踌躇瞻顾’,这筹措军费、保证军备,不都是他关逸轩的功劳吗?所以,‘花花轿子人抬人’,抬左季高,就是抬关逸轩!”
恭王的沮丧感,更加强烈了。
一个疑问出现在脑海中:补授协办大学士之前,文祥自己,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会不会有意瞒着自己?
文祥确实不是一个“以名位为念”的人,可是,大学士这是每一个读人梦寐以求的极峰功名,正色立朝、公忠体国之如文祥,在“大学士”三个字面前,也未必就不动心啊。
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某些事情,恭王突然觉得有点拿不准了。
(四千一百字大章奉上)
*(未完待续。)
ps:说明一下:昨天的二更,第一三九章国手布局,狮子在后台是准时于17:oo布的,不过,可能是因为起点刚刚启用了新版的后台,衔接方面出了点小问题,直到19:45才在前台显示出来,事出意外,并非狮子食言而肥,各位友担待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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