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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醇王和刘宝第“一醉方休”的时候,翰林院庶吉士鲍湛霖的一份折子,递进了宫里,题目是“沥陈小宗入继大宗弊曷胜言仰祈睿鉴事”。
这份折子没有“留中”,第二天一早,便了下来。
几位军机大臣,文祥是第一个到达军机处的,因此他是第一个看到这份折子的当然,不算关卓凡。“黄白折”制度之下,折子一式两份,轩亲王下值后,白折子直接送朝内北小街,因此,关卓凡昨天晚上便“恭代缮折”了。
一看到题目,文祥的脑子里便轻轻的“嗡”了一下:什么意思?
打开折子,屏住呼吸,细细阅看。
鲍湛霖说,他十分担忧,若“小宗入继大宗”,嗣皇帝继统之后,会有妄图悻进的小人,如前明张璁、桂萼之流,“希旨承颜”,“阿世媚上”,“迷惑圣意”,最终,“改易成议”,“祸乱统绪”,“动摇国本”。
既然提到了“张璁、桂萼”,“弊曷胜言”的最主要的证据,就是前明的“大礼议”。
关于这场“大礼议”,鲍湛霖着重突出了以下两点:
一,两百余朝臣跪在左顺门前,从早至午,“撼门大哭,声震阙庭”。明世宗命“引礼监谕退,再谕退”,但是,群臣“仍不起”,并有“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者”。
世宗终于震怒,令锦衣卫将两百余朝臣全部逮捕,五品以下官员一百三十四人下诏狱,四品以上官员八十六人停职待罪。
八日之后,世宗下旨,“哭门”的官员,四品以上停俸,五品以下拉到左顺门前廷杖。最终受杖的超过一百八十人,并不止于下狱的一百三十四人,其中,杖死者十六人。
二,鲍湛霖引用了彼时的礼部尚书席书领衔,张璁、桂萼列名的一份奏疏里的一段话:“孝宗皇帝伯也,宜称皇伯考。昭圣皇太后伯母也,宜称皇伯母。献皇帝父也,宜称皇考。章圣皇太后母也,宜称圣母。武宗乃称皇兄,庄肃皇后宜称皇嫂。”
然后一一解释:
宪宗生孝宗和兴献王。孝宗生武宗,兴献王生世宗。武宗无嗣,以世宗入继大统。
昭圣皇太后姓张,是孝宗的皇后,武宗的生母。庄肃皇后姓夏,是武宗的皇后。
“献皇帝”就是兴献王,“章圣皇太后”是兴献王的王妃,世宗的生母,姓蒋。儿子做了皇帝,位子坐稳了,翅膀硬了,“推翻成议”,“追尊所生”,老爹也就做了皇帝;老妈呢,自然就做了皇太后啦。
迎立世宗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局面。那个时候,说的好好儿的,既继统,也承嗣,就是说,世宗要拿“皇伯考”孝宗当“皇考”,给孝宗当儿子;拿自己的“本生父”兴献王当“皇叔考”,拿自己的“本生母”蒋氏当“皇叔母”。
可是,唉,架不住人家“位子坐稳了,翅膀硬了”呀。
于是,“皇考”变回了“皇伯考”,“皇叔考”变成了“皇考”,“皇叔母”变成了“皇太后”。
夹在里面的,是十六位被活活杖死的朝廷大臣。
然后说,如果放到本朝,放到目下,按席书、张璁、桂萼等人的要求,就会演变成以下这个局面:
嗣皇帝的“皇考”,就不是文宗显皇帝了,而是人自己个儿的“本生父”了;文宗显皇帝呢,就变成了“皇伯考”啦。
“承嗣”神马的,提都不要再提啦。
“圣母皇太后”这顶帽子呢,就得从目下在天津的那位慈禧皇太后头上摘下来,戴到人家嗣皇帝的“本生母”头上啦。
至于您这位“母后皇太后”呢,嗣皇帝就不再喊您“皇额娘”了,而是改口喊“皇伯母”啦。您“母后皇太后”的帽子,还能不能戴,还能戴多久,俺也不晓得,不过,俺估计啊,这顶帽子上边儿,“皇太后”三个字,也许还能留着,“母后”两个字嘛,十有*,得换一换喽。
连您这位“母后皇太后”都由“皇额娘”变成了“皇伯母”,天津那位“圣母皇太后”就更加不必说了,搞不好,人家嗣皇帝连“伯母”两个字都不肯喊呢凭什么呀,您又没有做过俺“皇伯考”的皇后!
文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昏眩一阵又一阵袭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