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成了?
可是,目下,不但南圻东三省法国人没有还给越南,不久之前,还把南圻西三省也给占了,怎么能叫“办成了”呢?
“潘清简使法,”唐景崧说道,“是继英睿太子后,阮主第二次对泰西派出使团;阮朝开国以来,则是第一次。因此,法国方面,十分重视,十分礼遇:鸣十七响礼炮,外长设宴招待,泰西诸国使节作陪。”
顿了一顿,“之后,法皇拿破仑三世,更亲携皇后、皇太子,接见了潘清简一行。”
嗯,法国人培养带路党,还真是颇有一套啊。
“潘清简就在觐见法皇的时候,”唐景崧说道,“递交了请求归还南圻三省的国书。他说,南圻为我朝龙兴之地,不比他处,恳请皇帝陛下念在两国世代交好的情分上,许还南圻三省,则越南国上上下下,皆戴皇帝陛下之大德,越法邦谊敦睦,永世不移,不在话下。”
“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未曾想,拿破仑三世对潘清简的这番话,居然颇为动容,以为可以另定新约,取代《西贡条约》——即《壬戌和约》,并指派何巴理中校为曼谷领事,全权负责与越使谈判新约事宜。”
“谈判的结果,越南以一千三百万银元,赎回南圻三省;另外,法国还得到了在越增加殖民点、扩大通商、公使驻京之权利。”
哦,果然“办成了”?
关卓凡沉吟了一下,说道:“法国人大约觉得,消化南圻三省,还需要相当时日和投入;同时,南圻三省之外,越南对法,必严防死守,法国无论通商还是传教,都步步荆棘。通扯下来,短时间内,占领南圻三省,未见之利,先蒙其害。如果归还南圻,一来,可换回更多的真金白银,二来,法国势力,可就此深入越南——这么着,说不定,还能更快些将整个越南纳入囊中呢。”
微微一顿,“嗯,占领南圻,归还南圻,各有利弊,就看执政者如何抉择了。”
“王爷睿见!”
顿了一顿,唐景崧继续说道,“不过,无论如何,南圻三省是收了回来,消息传回越南,嗣德王以下,无不笑逐颜开,以手加额,可是——”
再顿一顿,“叫人大出意料的是,越南朝廷,居然不肯批准这个新约。”
啊?
“这可奇了!”文祥说道,“是不是因为……公使驻京,这个,与体制不符?”
文祥这么想,是有原因的。辛酉年,英法之所以进攻北京,以致天子播迁,就是因为文宗出尔反尔,不肯接受之前《天津条约》“公使驻京”的成议,拒绝英法等国公使进京换约,英法视中国背约,这才大打出手的。
“又或者——”郭嵩焘说道,“一千三百万银元的赎金太高了?之前,嗯,四百万银元的赔款,已经逼得嗣德王卖官鬻爵了!”
“都是,可也都不是——”唐景崧说道,“最重要的原因,是嗣德王和用事的大臣,皆目法人同意归还南圻为示弱,以为法人本就无意于越南的土地,因此,贪心不足,居然想一个银元也不花,便收回南圻三省!”
微微一顿,“还有,莫说一千三百万银元的赎金不想给,嗣德王兴头起来,还要削减之前那四百万银元的赔款呢!”
啊?
听众们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彼时‘用事的大臣’,”许庚身问道,“是哪一个呀?”
“不止一人,不过,持此议最力者,叫做张登桂,其为人行事——”
顿了一顿,微微一笑,“如果要拿咱们这边儿的一个人来做比拟……那就是徐荫轩了。”
徐荫轩,徐桐。
哦,明白了。
“张登桂反复向嗣德王建言,‘依我所定,坚持勿为所动’,嗣德王听信了他的话,果然‘坚持不动’了。”
“不久之后,何巴理携带新约,来到越南。在法国的时候,彼此只是谈出了一个‘意向’,并未草签,这一回,何巴理是来签约的。”
“听了越南的新要求,何巴理瞠目结舌,回过神儿来之后,一口拒绝。”
“嗣德王再派潘清简出马。潘清简情知,这一次是再不可能出现奇迹的了,于是力辞,并举荐张登桂顶替自己,与法使折冲。”
听众们心想,这一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是很漂亮的,颇有同文馆之争时,恭亲王请倭文端“入瓮”的味道嘛。
然并卵。
“嗣德王不许——他也晓得,张登桂根本不晓得怎么跟洋人打交道。”
“何巴理还算给潘清简面子,虽然重要条款,不可更动,但没那么重要的条款,尚可改润一二。只是这种小修小补,距嗣德王、张登桂的要求,自然是天差地远,新约的事儿,就这么僵住了。”
“消息传回巴黎,拿破仑三世以下,皆以为越南人不可理喻。拿破仑三世下令取消新约,同时,下定决心,不仅南圻东三省不还越南,就连南圻西三省,也要抢了过来。”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