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时分,阮知方再次登上了“伏波号”,同行者,还有勤政殿大学士张庭桂——此时的张辅,不害怕和“五条大兵舰”打交道了。
张辅那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就不多说了,只说两位大学士的来意:一,钦差大人的一切要求,俺家国王已全部应承下来了,包括钦差大人吩咐的“繁文缛节,一概蠲免”;二,明日一早,瑞国公携四柱大学士至钦差座舰,恭迎钦差入城。
“繁文缛节,一概蠲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恭迎钦差”的仪注,本来是愈隆重愈好,可是,准备这些花样,是需要相当时间的,而唐景崧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
第一,传旨的差使办结了,舰队主力才能赶赴土伦,此刻的法国人,还蒙在鼓里,再拖多两天,叫法国人有了准备,必生事端,到时候,是否还可以顺利入港“霸位”,就不好说了。
第二,这里毕竟是外海,虽然目下不是台风季节,可风云变幻,谁也不能保证,海上一直风平浪静——此地实非久泊之所。
第三,仪注中最重要的,不过两点,一,嗣德王三跪九叩,二,太和殿传旨,有了这两点,其余的,什么“仰德台”、“承恩门”一类的花样,有还是没有,都无关紧要了。
次日清晨,辰正,“恭迎钦使”的越南宗室和重臣,按时登上了“伏波号”。
领队的是瑞国公,他虽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过,到底是半个储君,唐景崧十分客气,亲自作陪,前后上下的在“伏波号”转了一圈,待小伙子的眼睛睁的足够大、嘴巴张的足够开了,便说道:好,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这就换“海晏号”,进城去罢!
“海晏号”,就是舰艏有一门“疑似”巨炮的两条“较小的船”之一。
登上“海晏号”,阮知方不必再“疑似”了,大铁罩子里的,真的是一门大炮——阿姆斯特朗九英寸后装滑膛炮。
而且,真的比“伏波号”的主炮还要大——“伏波号”舰艏的主炮,是八英寸前装线膛炮。
那个大铁罩子,算是一座“炮房”,前开“窗口”,半只炮管伸了出去,大炮其余部分,包括炮子,以及操炮的炮手,都藏在这个扁圆的铁“炮房”里。
这个“小舰巨炮”,其实是前文提到过的“全甲炮艇”的一个变种。
组建“越南分舰队”之时,关卓凡的设想之一,是舰队中应该有这样一种舰只:能够进入顺安河口,游弋香河之上,同时,拥有对越南的“压倒性、威慑性”的火力。
所谓“压倒性、威慑性”,就是火力强大到叫越南人基本上不能生出任何异心——即是说,单单“用吓的”,就可以叫越南人俯听命。
可是,“进入顺安河口,游弋香河之上”和“拥有对越南的‘压倒性、威慑性’的火力”,两者之间,是矛盾的,原因呢,前文已经说过了,大船进不了顺安河口,能走香河的只有小船,既如此,又何来“压倒性、威慑性”的火力呢?
何来?
关卓凡将目光投向他的“全甲炮艇”。
记心好的书友,大约还能想起按照关亲王的要求设计、制造出来的“全甲炮艇”的奇葩模样:
沿着船舷的边沿,高高竖起一圈超过一人高的锻铁围壁,最关键的部位,厚度几达一英尺,超过目前世界上所有铁甲舰装甲的厚度——包括“冠军号”。
炮艇的甲板,被这圈围壁整个的围了起来,船舷边沿,几无立锥之地。
只有舰艏,留出一块三角形的甲板,曰“锚甲板”,上设锚杆——炮艇内部,无法腾出多余的空间设置锚舱,起锚、下锚,都在这一小块“锚甲板”上操作。
“锚甲板”亦为铁板,中间微微凸起,形如龟背。“
“全甲炮艇”船身低矮,海水容易涌上甲板,锚甲板的特殊设计,可以达到更好的破浪效果,使涌上甲板的海水迅速流泄回大海,不致滞留甲板,涌入炮舱。
围壁的正面,中间开一炮门,仅容炮口伸出;炮位的上方,平覆一层锻铁板,不过,这个“顶板”的厚度,较之围壁,要薄一些——这个时代的火炮射击仰角有限,炮弹的弹道比较平直,入射角度不大,被“吊顶”的可能性很小,上方的防护不必做的太过变态。
大炮的安装、运作,极有特色:
炮身安装在一套带有四个支柱的地井式炮架上,平时,大炮的底座,藏在船体内部,以防重心过高,影响炮艇的稳定性;战时,通过液压系统,将大炮整个举升到甲板上。每射一弹之后,在自身巨大的后坐力的推动下,大炮的底座缓缓降到甲板之下,进行下一次射击的装填工作。
不过,因为船太小,大炮的后坐力又太大,射前,炮艇必须下锚,不然,很难保持炮艇的稳定***稍稍大一点,一颗炮弹打出去,整只炮艇震翻了都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