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不由笑了,“法国驻普鲁士大使,跑到和普鲁士同为德意志邦国的巴伐利亚,代表普鲁士国王办交涉?这位贝内代蒂先生,还真是……敢想敢说啊!”
“可不是?”李福思说道,“如此荒唐的话,法国人都说了出来,国王陛下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以‘疗养’的名义,离开柏林,去到了科布伦兹东郊的埃姆斯温泉——”
微微一顿,“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嗯,确实是难为了国王陛下。”
李福思苦笑,“难不难为的,倒也没有什么,可是——”
顿了一顿,“国王陛下原以为,躲到了埃姆斯温泉,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孰知,惹,固然惹不起,躲,也是躲不起的!”
再顿一顿,“贝内代蒂又一次求见国王陛下,不想吃了闭门羹,回过神儿来之后,立即跳上马车,一路追到了埃姆斯温泉!”
“哦?”关卓凡脸上的笑容犹在,眉头却再一次皱了起来,“好家伙,还真是契而不舍啊!”
“是啊!”李福思说道,“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接下来的事情,怕是殿下您再也想不到的呢!”
顿了一顿,“贝内代蒂到了埃姆斯温泉,求见国王陛下,陛下吩咐值星副官挡驾,说御体不适,不宜会客,殿下您猜,贝内代蒂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国王陛下的御体,一向强健,虽有微恙,想来很快就可以痊愈,我就在门厅这里坐等,等到陛下御体康复为止!”
关卓凡眉毛一挑,“嘿”了一声,过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心里说,这个贝内代蒂,和咱们的阎丹初,倒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阎敬铭做湖北按察使的时候,湖广总督官文,极宠爱一个姓张的**,一路替他“积功”保到了副将,张某仗着官文的势力,为非作歹,有一次,带人闯入一户民居,奸杀了人家的女儿。
此案府武昌府、县江夏县都不敢接,阎敬铭得报大怒,带了臬司衙门的人,满武昌城搜拿张某,张某亦自知闯了大祸,逃入总督府,求官文庇护。
阎敬铭追杀而至,指名索要凶手,官文的招数,仿佛威廉一世,“制台病了,不能会客,大人请回”,云云。
阎敬铭的应对,则较贝内代蒂更进一步,他对随从说:“拿我的铺盖来!我就在总督府的花厅住下了,侍候大帅的贵恙!”
然后,说到做到,真就在总督府打起了地铺。
李福思自然不晓得关亲王在想些什么,继续说道:“国王陛下被逼无奈,只好再次接见了贝内代蒂——”
顿了顿,“国王陛下被贝内代蒂缠的昏头涨脑,终于说出了‘就我本人而言,其实并不赞成由利奥波德王子接任西班牙国王’的话,贝内代蒂打蛇随棍上,说,‘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将国王陛下的意思,转致巴伐利亚方面?’国王陛下只好说,‘还是我自己同利奥波德父子说罢!’”
“嗯,原来如此。”
关卓凡心里说,这一招,看来还真是有些用处呢,当年,官文也是拿阎敬铭无如其何,僵持到第四天,双方终于各退一步,阎敬铭承诺留张某一命,官文呢,喊“小张出来”,“谢过阎臬司不杀之恩”。
结果,张某被当场“剥去衣裤,重杖四十”,然后,“即时遣,远流边疆”。
不过嘛——
“贝内代蒂还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李福思说道,“据他说,是拿破仑三世本人的‘面谕’——‘希望陛下能够保证,普鲁士永远不再要求这种已经放弃了的候选人资格’。”
关卓凡目光微微一跳,“这个要求,不但过分,而且……无礼啊!”
“亲王殿下说的是!”李福思说道,“国王陛下也很不高兴,不过,并未作,只是婉言说道,‘作为普鲁士国王,我不适合表类似的言论’,贝内代蒂呢,既然得到了利奥波德王子放弃西班牙王位的承诺,经已心满意足,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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