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软硬兼施,从关卓凡那儿,将楠本高子“要”了过来,台面上,她是两宫皇太后共同的近侍,并不分“这边儿”、“那边儿”,可是,因为其进宫之始作俑者是圣母皇太后,人又是住在乐寿堂的,因此,宫里头的人,都将其视作“西边儿”的私人——也包括“西边儿”自个儿。
不过,楠本高子的身上,虽然没有任何诰封,名义上,同玉儿、喜儿一样,都是“女官”,但实际上,就工作内容,两宫皇太后的起居,她虽也需兼及,但并非其主要责任,她的角色,更像是两宫皇太后的一个“小清客”。
慈安一只手搁在喜儿的胳膊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起来,起来!”
高子站起身来,就势从另一侧搀住了母后皇太后。
慈安微微的偏着头,看着高子,又“啧啧”的赞叹了几声,说道,“这幅画儿,可得画了下来!”
顿一顿,“不过,不能指望如意馆——咱们那些画师,画的那些个美人儿,左右都是一个模样,认不出来哪个是哪个,没意思——孟敬忠!”
孟敬忠赶紧踏上一步,“奴才在!”
“记住了——跟‘管理局’说一声儿,就说我说的,叫他们找一个靠谱儿的西洋画师过来——嗯,我要给高子画个像!”
“是,遵懿旨!”
“管理局”,即“颐和园管理局”,由辅政王做王大臣的。
高子心下微觉不安,低声说道,“这……奴婢怎么当得起?”
“嗐,”慈安说道,“这不干当不当的起的事儿——画好了,我们姐儿俩自个儿收着!”
顿一顿,“嗯,画两幅——一幅呢,就着这身儿嫩黄衫子;另一幅,嗯,着‘和服’——也怪好看的!”
再一顿,“两幅——我们姐儿俩一人一幅——正正好!”
好了,高子也不能再说啥了,这个事儿,就介么定了。
走到院子中央的时候,玉儿已经自正殿之内,降阶相迎,未等玉儿行礼,慈安便含笑说道,“哟!玉待诏!恭喜!恭喜啊!”
前文有过介绍,玉儿已经指了婚,慈禧却一直不放她出宫,叫人家一直过不了门儿,于是,为了补偿,也为了笼络,便给她加了一个“女官”的“顶衔”——“待诏”;不过,除了王爵之外,君上称呼臣下,绝没有带上衔头的,则慈安喊玉儿“待诏”,纯属开她的玩笑,而但凡母后皇太后开这样子的玩笑,便说明她老人家心境极好。
只是,“待诏”也罢了,这“恭喜、恭喜”,从何说起啊?
玉儿固然一头雾水,喜儿也是听的一怔,但她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哎,还真是要恭喜玉儿呢!
越南打了大胜仗——哎,越南前线的主将,不就是玉儿那位“没过门儿”的夫君吗?
一念及此,喜儿不由的感慨了!
同时,一股浓浓的酸意,不可抑制的袭上了心头。
她和玉儿情同姊妹,同时,姐儿俩的境遇也很相像——都是皇太后的头号心腹,都是年纪到了,却还没有放出宫去。玉儿是“西边儿”不肯放人,她呢,是感戴于母后皇太后的恩德,情愿耽误自己的青春,再多服侍主子两年。
当然,也谈不上真正的“耽误”,她这样做,回报非常丰厚——到时候,母后皇太后一定尽心竭力,替她指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
另一方面,她自身的条件——出身不低,样貌不俗,更重要的,做过母后皇太后宫中多年的“席女官”,乐意跟她们家结亲的,不在少数,因此,终身大事必定是无虞的。
可是,再怎么“称心如意”,再怎么“无虞”,也没法儿跟玉儿相提并论了!
玉儿那位“没过门儿”的夫君,目下已经是“五等封”了,待到打败了法国人,怕不要封个……伯爵?
那就和曾中堂、李中堂、左中堂他们一样一样的了!正经的……“社稷之臣”了!
玉儿呢,便是正经的“一品夫人”了!
哎,还不止!——伯爵是“超品”;“伯爵夫人”……那是个什么品级啊?
呃……还真不晓得呢。
伯爵啊!……唉,哪个上三旗的子弟比得了?哪个侍卫——哪怕是头等侍卫——比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