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停下脚步,与其他三位誓裁师一起站在山坡。炙面朝所有人,说道:“我等誓言之决裁之师,遵守余晖下之誓言,若不从誓裁之令,放此二人,是污浊誓言之徒,不忠;若听从誓裁之令,杀此二人,是始乱终弃之人,不义。”说罢炙挥刀自刎。
红色液体顺着刀尖滴落、那威武躯体轰然倒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变化来得如此突然,就在刀歌还不相信眼前这一幕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烫、热和温也纷纷倒地……他们的刀从手里脱落,掉在地上。滴落在草上鲜红的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在这座无人相信誓言的城里竟有人为了许多年前的一句誓言而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就是这一刻,人们明白了——誓裁师仍旧是当初的誓裁师,他们从未改变过。他们曾让那些背弃誓言的人流血,诏告人们誓言之神圣;现在,他们又用自己的血让人们铭记誓言的光辉。
那日在余晖阁,当余凉问起“这座城还有人在坚守么”时,炙是犹豫了一下的。他说他相信,但其实他在这座城这么多年,实际情况如何,他又怎不知道呢?誓言之城的誓言已不如从前了——至少,人们将生死放在了它的前头。
可他仍旧还是相信,他相信这里还有坚守誓言的人,为了誓言奋不顾身。而他,就要把这对誓言的奋不顾身传递给这座城的所有人,仅仅为了“相信”这二字。
两个字,四条命,一地血,值得吗?
没人知道。
也许值得吧,就如炙所说的——誓言,本身就是一种信仰。他为这种信仰,流了血,付出了生命。
誓裁也没料到誓裁师们竟然会这样做,他赶紧趁着这时候又开始逃了。刀歌大叫着追了上去,翔飞冲到誓裁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臂。誓裁奋力一甩,不料用力过猛,怀里的宝盒被甩了出来,那宝盒正是昨夜信使拿的那个。
被甩出来宝盒砸向刀歌,刀歌本能地把身子一侧,躲开了。那宝盒从空中掉下来,砸在那山坡的一块石头上,上面的锁扣被砸坏了。
子嫣正好在宝盒掉落下来的方向,眼看那宝盒就要落地了,她便伸手去接那宝盒。宝盒最后落入了子嫣的怀里,由于锁扣被砸坏,盒子开了一条缝隙,从那缝隙里,透出一些光来。子嫣好奇地伸手去揭开盒盖,只见盒中忽然猛地射出一道光来,直中子嫣的双眼。子嫣尖叫一声,当场就倒地昏过去了。
宝盒从子嫣手里脱落,掉在地上。盒中滚出一个椭圆状光之物来。众人一看,那正是余晖之眼。
“是余晖之眼!”
“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事实与真相,终于摆在所有人眼前。
余晖之眼光芒已十分微弱,便在渐渐暗淡,不过片刻功夫,便完全没有光芒了。
刀歌听到子嫣的叫声,连忙跑了过来。看到子嫣昏过去了,刀歌心里十分着急,大喊着要人去找大夫。坤奇立马对翔飞说:“翔飞,你去!”说完坤奇上前双手扣住誓裁,把他抓了下来。翔飞则去找大夫了。
誓裁还在不停挣扎、喊叫。坤奇火冒三丈,他抓住誓裁的脸上的布,一使劲就摘了下来。
原来那布底下,是一张丑陋无比的脸,脸上满是坑坑洼洼,像是腐烂了的肉一般的模样,还散着熏人的臭气。一张歪着的合不拢的嘴,还流淌着口水,甚至还能看到里面参差错乱的牙……大家都不敢多看,人群之中还有捂嘴呕吐的。
刀歌气愤不已,冲上去就是一拳,打在誓裁腹部:“原来你就是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不是个人呢,是个神仙或者妖怪之类的。你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誓裁不说话,他表情痛苦不堪,浮肿的嘴唇因为疼痛微张着,上面的浓涎闪着水光。
“说话啊、号施令啊,你倒是说啊!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在幕后操纵一切、凭什么你掌握着生杀大权,凭什么你说对就对、你说错就错!”刀歌都快语无伦次了,这些时间以来的压抑突然间爆,让他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说着说着刀歌竟红了眼眶,因为那些往事和死去人的脸一下子全涌到他面前,余千里、余庙、刀焕、刀嫣、小姘……
眼前这个散着恶臭、丑陋无比的人,欠他们的实在太多太多。
后面愤怒的民众也终于忍不住,朝誓裁冲了上去,他们将自己的愤怒在此刻统统都泄了出来。
众人散去之后,这里安静了下来,只有誓裁的尸体还在地上。几只叫声凄厉的鸟儿在上面盘旋着,看来它们早就嗅到这血腥味了。然而它们却还不敢下来,因为下面站着一个人,正是信使,他静静看了一会后,离开了。
众人都欢呼着、簇拥着刀歌他们。而刀歌则抱着子嫣快步走着,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