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杰在老皇帝身边耳语几句,老皇帝听得点点头,问道:“那朕是留在这里等李启明呢,还是先回去?”
徐杰想了想,随后说道:“陛下可先回宫,微臣可保此事万无一失。”
老皇帝闻言依旧是笑,又笑着打量徐杰几眼,这般的笑容,让徐杰觉得实在有些奇怪。
老皇帝已然起身,往缉事厂门外走去。
事情终归是要收场,老皇帝不可能在此时拿捏住李启明,李启明只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在今日就立马放手一搏。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就是这个道理。徐杰可以拿命去拼,到得老皇帝与李启明这般的身份地位,便不可能把拼命当做解决事情的第一选择。
这才是老皇帝先回宫真正的理由,老皇帝在此与李启明当面,事情就难以收场,甚至有逼迫李启明的意思,逼得李启明去放手一搏,老皇帝似乎也不愿意拿江山社稷在这里赌,赌注实在太大。老皇帝,归根结底,还是昔日那个性子,刚才虽然还在说要看今日李启明如何救人,但是徐杰说出了这句话语之后,老皇帝已然顺着台阶往下走。
皇帝夏乾,终究也是人,心中也会有畏惧,有担忧,有害怕,也会受到惊吓。只是而今的夏乾,年纪到得这般,早已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与言语,不再是昔日战阵上那般把这些内心的东西都写在脸上,表现在临场反应里。
今日之事,这老皇帝当真有受惊了,就如昔日带着五十万大军初上战阵一样。只是看起来好似沉稳非常。
徐杰相送而出,便看老皇帝一出门,脸上皆是怒意,扫视着对面街道上的军将士卒,开口问道:“哪个军将在此领兵?”
对面军将不少,士卒也不少,却没有一人出来答话。谁都知道,此时皇帝问,谁领兵,谁就要担责顶罪,私自带并入城之罪。这般的罪责,若是放在其他地方,算不得什么罪责。但是在京城,这罪责实在不小,往小了说是意图不轨之类,往大了说就是谋逆造反。
老皇帝见对面无人答话,回头又与身边的卫二十三怒道:”查,查此处何人领兵。“
卫二十三躬身一礼:“遵命,金殿卫必然查出此事。”
老皇帝一拂袖,起身上车架,车架沿着来时路往回。在场金殿卫,许多人并未走,金吾卫的那些金甲铁甲,已然随着车架而走。
对面不少军将已然聚在了一起,冯标皱着眉头看那已经走出一段路程的龙辇,口中一语:“李枢密如何还未到……”
冯标话语说着,大道另外一边,李启明终于姗姗来迟。
徐杰见得大道另外一边过来的人马,也有些惊讶,李启明在城西,此时却从城东而来,倒是有些反常,徐杰显然不知李启明与老皇帝在那十字路口还有一番“意气之争”。
徐杰转身入了缉事厂,又吩咐方兴把大门紧闭,自己一人走入地牢之内。
李得鸣被收押在一个封闭的牢房里,徐杰走了进去,李得鸣正在昏暗的地牢中踱步不止。
一盏小油灯,并不能真的照亮这个地牢,只能稍微看清楚人影。
李得鸣定睛看了片刻,才看清楚走进来的是徐杰,连忙上前问道:“徐指挥使,可是我家大哥来了?可有与你商谈过了?”
徐杰摆摆手,说道:“你大哥是来了,还并未与我谈论什么,我有一事问你。”
“徐指挥使且说。”李得鸣知道徐杰主动来找自己,那么就是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能说话,能商谈,一切好说。李得鸣怕的就是这个年轻的指挥使,是那一根筋的愣头汉。
“你李家是不是要……造反?”徐杰声音低沉问道。
李得鸣闻言立马摆手摇头,一脸的无辜,口中连道:“这是何人之语,如此诛心,我李家两百余年,从祖上就是为国效力,忠心耿耿,岂敢有丝毫违逆之心?岂敢有丝毫觊觎之心?何人说得词语,当真是要陷我李家于大不义,其心可诛,其人可杀!”
徐杰闻言点点头,又问:”你李家当真信守诺言?“
李得鸣听得此问,陡然又激动起来,往前几步直凑到徐杰面前,开口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李家能有今天,倚仗的就是一诺千金。”
徐杰又点点头,然后转身出了牢门,回到了缉事厂前院之中。
李启明到了,就在门外,这小小的院墙其实也挡不住李启明,李启明虽然不是什么武艺高手,但是年轻时候也练过家中传下来的武艺,虽然早已懈怠了几十年,但也不是这低矮的院墙挡得住的。李启明身边还有一众高手,包括李启功。
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动手,而是都在门外,门外也传来李启明的话语:“徐指挥使,老夫李启明求见。”
李启明显然也知道老皇帝来了又走了,那么这件事情终归是落在了徐杰身上,这一句“求见”,也说明了李启明的态度,也是李启明的试探。
徐杰闻言等了片刻,待得李启明再次开口求见之时,徐杰方才亲自上前去开院门,院门之外,就是李启明,徐杰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李启明,白不多,模样显得有些周正,不是那般奸邪模样,相反还给人一种正派的感觉。
身形也高大,这般年纪了,腰背丝毫不显佝偻,显然身体极为硬朗,见到开门的徐杰,脸上一笑,爽朗而又亲善,口中笑语:“徐指挥使,可否入内一叙?”
徐杰回应了一个笑脸,抬手作请。
随着李启明入内之人,二三十个,李启功不在当面,却是徐杰又能感觉到李启明身边先天高手就有两人,其他人也皆是一身内力鼓胀不止。
这李家,当真不可小觑。其实李启明身边的先天,有一人徐杰见过,只是此时这人模样好似生了一些变化。
大堂之内,徐杰也不坐正中,只是与李启明对面而坐。
李启明抬头打量了一下缉事厂的大堂,微笑一语:“徐指挥使这衙门啊,略显寒酸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