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工道:“从周四晚上23点开始,这家住户的用电就非常平缓,看用电量,家里应该只剩了一台冰箱在走字儿。也就是你们怀疑的家里没人。
之前的用电量就比较多了,看样子是一直用着电脑呢,有时候可能还会使用电水壶啊、电热宝啊之类大功率的电器。
总之,屋里有没有人,从用电情况还是能看出差别的。”
“多谢你了,大冷天的让你跑一趟。”闫思弦给那电工递烟。
电工接过,笑呵呵道:“没事没事,你们也是为人民服务嘛,那……要是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了。”
“辛苦了。”
三人一通忙碌,惊动了隔壁邻居。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开了门,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动电表干什么?”
他紧握着手机,拿出一种“如果我觉得你们不是好人,我就立即报警”的架势。
吴端亮了一下警官证,对那邻居道:“我们是警察,在查案子。叔叔,您跟对门的熟吗?”
“不怎么熟。”邻居大叔摇了摇头,又补充道:“他都不出门的,面都见不着,倒是经常听见快递敲他的门,我看啊,一日三餐都用的外卖,现在的年轻人啊,四体不勤五……”
吴端打断老头的絮叨,问道:“他是一个人住,对吧?”
“是啊,就他自个儿。”
“平时有来串门的亲戚朋友吗?”
“没。”
回答完,邻居大叔似乎觉得如此绝对的答案不太好,便又补充道:“我真不知道,不熟的。”
“您不用紧张,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吴端道:“独居的大龄青年,这个单元的退休老人们,大家没事遛弯的时候,肯定聊过他吧,都是怎么聊的?”
大叔没想到吴端这么直白地表达对八卦的兴趣,愣了一下。
他先撇清自己道:“我可没说过他,都是女人们说的,老太太最爱说闲话。”
“那老太太们都说些啥?”
“就说……他这个年纪了还不结婚,怕不是有病呦……反正吧,那帮老太太嘴是够损的。”
“还有吗?”
大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我真不知道了。”
闫思弦拿出无名氏的照片,问道:“这个人您见过吗?他近期或许来找过您的邻居。”
大叔根本没看照片就摇了头。
“我没见过什么人,不过,前两天倒是有个人来找他,可能是朋友?夜里十一二点,我那会儿准备睡了,一关电视,屋里静下来,就能听见外头的动静了。
不过,我可没有趴墙根的习惯,不知道来敲门的是不是照片上这个人。”
“您说是夜里十一二点?”吴端再次确认道。
“应该还没超过十一点吧,快到十一点的样子。”
电工刚说过李东家的用电呈现出无人在家的态势,就是从周四晚上11点开始的。
“具体是哪天您记得吗?”
“那可想不起来了,就这几天的事儿。”
“那李东给客人开门了吗?”吴端问道。
“开了,不仅开了,还说了几句话呢。”邻居大叔道:“不过,说的啥我可没听见,就是隐隐约约知道有人说话了,你明白吧?”
“明白。”吴端点头。
邻居大叔继续道:“就是很简短的一两句话,说完就关门了。”
“您怎么知道那是亲友来串门,而不是夜宵外卖呢?”吴端问道。
“什……什么?”邻居大叔面露尴尬之色,仿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拆穿。
“您之前说了,对门邻居很爱叫外卖、收快递,您又说前两天晚上来敲门的,可能是对门的朋友。
您怎么知道是朋友,而不是夜宵外卖?
根据您的描述,敲门,只说了一两句话,很简短,关门,怎么看都像是取了份外卖啊。
还是说,您其实不小心看到了当时的情况,就是透过这个。”吴端指了一下门上的猫眼。
他故意用了“不小心”这样的形容,尽力想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好让问话能继续下去。
邻居大叔显然明白吴端的意思,借坡下驴道:“我怎么忘了,我当时想着那么晚了,怕有小偷,就看了一眼。所以嘛,我才知道不是送外卖的。”
“您看到那个人了?”
邻居大叔连连摆手道:“就一个背影,一眼,我哪儿知道是不是你这照片里的人啊。”
“那体型呢?”吴端道:“麻烦您再仔细看看。”
“体型得话……有点偏瘦,倒是跟这个照片里的人有点像——我还是那话,就看了一眼,我啥也不能确定。”
“我们理解,您不用紧张,”吴端道:“那之后呢?那个人离开了吗?离开的时候……”
“我真不知道,看完我就回卧室睡觉了。”大叔有些烦躁地将门合上了一些,“我就多余看那一眼。”
吴端见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便道:“多谢您提供的消息,耽误您时间了,您关门吧。”
大叔却没有立即关门,而是问道:“诶诶……那个,警察同志,不会是对门的犯事儿了吧?你这弄得……我住着也不踏实啊。”
“您踏踏实实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您快回去吧,楼道里凉。”
见打听不出什么,邻居大叔悻悻关了门。
他刚一关门,吴端便给闫思弦使了个眼色。
闫思弦会意,站在吴端身后帮他挡住窥探,吴端从口袋摸出了两截铁丝,伸进李东家的锁孔中。半分钟后两人进了门。
一关门,闫思弦便道:“钱允亮那组人刚查完林放,没什么现,要不要让他们过来帮忙?”
吴端没急着回答,先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情况。
先映入他眼帘是一个陈列柜。陈列柜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手办,吴端粗略估算一下,有小一百个。
他走近看看,只认识一两个,便问闫思弦道:“这些……你认识吗?”
闫思弦也凑过去看,“认识的……差不多有一半?”
“那也很多了啊!看来你是个资深动漫迷啊。”
“呃……追过一个在二次元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妹子,当初买过不少这玩意儿送她,算是……做功课吧。”
“我就说吧!”吴端露出一个“我可逮住你的小辫子了”的表情,“你肯定跟网红有关系。”
“吴队,你这是偏见。”
“我这是玩笑。”吴端正色道:“总之,这位李东还真是个死宅……诶,还有漫画呢……我去好多啊!”
不仅吴端惊讶,闫思弦也十分诧异。
这房子的客厅是狭长形状的,主人便用陈列柜将客厅分隔成了两个区域。
绕过陈列柜便能看到书房。
书房内除了一张电脑桌,便全是漫画书。
全是漫画书的意思是,除了一整个书柜的漫画书,地上还摞着一大片一人高的漫画书,粗略估计,再来俩书柜也装不下。
吴端戴上手套,翻看了摞在最上层的几本,并不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但他却道:“我可能有点理解了。”
“理解什么?”
“一个人喜欢一样东西,又有能力把把它买回家,大概就不太想出门了吧。”
“你这个思路倒是挺……有趣。”闫思弦也戴了手套,已经开始检查电脑桌,“不过眼下,对咱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李东本人。他的爱好倒是可以往后放放。
先是一个家暴的男人余越,现在又失联了一个宅男李东,这俩人还曾经是大舅哥和妹夫的关系。
还有那个报警的手机号码,那手机号码曾经跟余越频繁联络,而办理手机号码的人,疑似来过李东家里。
这位无名氏先生在中间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失踪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会是谁打了那通报警电话呢?”
分析了一长串,闫思弦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人物关系真够乱的。这要是写成小说,光把这个说清楚,都得累死一片脑细胞。”
“说得好像你写过似的。”吴端也凑到了电脑前。
“反正我就是能感同身受。”
两人动手清理着电脑桌上的东西。
确实是清理,电脑桌上堆了太多零食。各种垃圾食品,琳琅满目,跟个小超市似的。
其中一些零食已经拆封,东倒西歪,两人将零食挪开后,桌上依旧是一片狼藉,薯片、饼干等膨化食品的碎渣,瓜子皮,橘子籽,甚至还有一节鸭脖骨头。
露出的桌面黏糊糊的,用戴着手套的手一摸,直粘手套。
除了这些垃圾,水杯、半瓶没喝完的可乐、香烟、打火机、烟灰缸……也从零食包装下被清理了出来。烟灰缸的位置周围,桌面上有一层陈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污垢,是落在外面的烟灰不知被什么水果的汁水粘在了桌上。
总之,这样的个人卫生要是搁在集体宿舍里,那肯定是要被撤走流动红旗,并全校点名批评的。
就在一堆杂物和键盘交界的地方,有个黑色硬皮笔记本。
吴端拿起了笔记本。
火锅店与殡仪馆勾结,使用人油做锅底!(顾客误会,其实是地沟油)
女校花激情4分钟……(配女生演讲视频,激情演讲)
18岁花季少女做鸡的经历……(配三个食谱)
……
吴端算是看明白了,李东微信公众号上所的内容,正是风靡老年人朋友圈的“震惊体”标题,要么就是“无下限体”标题。
总之,内容不重要,能吸引人点开就行。
早就知道有些人靠生产垃圾内容赚钱,是否会拉低大众审美水平,无所谓,有没有把读者当傻子耍,不重要,是不是造谣传谣危言耸听,没关系。反正他们是靠广告流量赚钱的。
吴端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类作者……的住处。
吴端一页页翻着本子,一些脑洞着实颠覆了他的三观,令他不住地咂舌。一旁的闫思弦倒是淡定。
吴端便一边翻看一边问道:“你看过这种内容的朋友圈吗?”
“我不玩朋友圈,谢谢。”
吴端喷出一口老血,第一轮就被K.O,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闫思弦继续道:“我就是玩,也不会允许朋友圈里出现这样的内容,谁了,立马友尽绝交分手离婚。”
“噗……”
翻了约莫二三十页,本子上的内容全部检查过了,只有些奇怪的标题。
吴端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将本子塞给闫思弦。
“你接着看吧,我实在是……辣眼睛,我检查电脑吧。”
“行。”
吴端开了电脑,用冯笑香给的U盘破解了开机密码。电脑屏幕上的漫画背景看起来朝气蓬勃。
电脑一开机,便弹出了QQ的登录窗口,QQ密码是自动记录的。
吴端点了“登录”按钮,刚一登上QQ,便冒出了一堆消息,全是QQ群。
看名字,全是二次元内容分享,以及角色应援的群。
吴端大致查看了一下李东在群里的历史言,现这家伙在网上和在现实里一个样,贼爱潜水。接连查了几个群,均是如此。吴端便开始查看对个人的聊天记录。
有一个备注昵称为“做图”的人,与李东的交流最频繁,点开聊天记录,足有几百页。
吴端粗略翻看了一下,现对方是个画手,两人有着比较频繁的交流和合作。
李东除了写垃圾朋友圈,还写过几篇打色(手动分割)情擦边球的言情小说,还出了所谓的“册子”——就是没有出版刊号的,作者自己印刷的书,大都在网上售卖,购买者一般是粉丝。
而这个备注昵称为“做图”的人,正是给这些“册子”设计封面和插画的人。
一个写手,一个画手,似乎挺合得来,聊天内容从讨论构图、讨论配图细节,到吐露心声,抱怨生活的不容易,用自嘲的方式取乐。
总之,看了这俩人的聊天记录,便会觉得是那种挺不错的网友。
直到吴端看到其中一段对话。
他“嗯?”了一声。
“怎么了?”闫思弦问道。
“这个画手,也在墨城,而且他俩见过面,就是最近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