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怀疑自己拿到证之后,在完成任务之前要被老蝙蝠严格审查精神状态多少次。
“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跟你说的,夏莉。”韦恩说:“比如你学习魔法之后,如何面对自己的能力。”
夏洛特点头,告诉他自己在听。
“那么在此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情。”韦恩说:“刺客联盟被击溃了,被神盾局。”
“?!”
夏洛特差点喜笑颜开,不过笑容在看到韦恩的脸的时候含蓄地憋了回去:“这不是件好事吗,爸爸。”
“刺客联盟的存在很隐秘,长达几个世纪,从来没有人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韦恩说:“但这次不一样,因为塔利亚交代了她所知晓的刺客联盟的一切。”
韦恩的眼睛像是知晓一切一样:“但是塔利亚是不会这么做的,她宁愿死也不会葬送刺客联盟,因为她是稀客联盟的女儿。而我对这件事的结论是,有人让她这么做了,通过一个她无法抗拒的暗示——或者魔法。”
夏洛特心头一跳,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裙子。
她没说话,但对韦恩来说已经足够了。
韦恩早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就开始怀疑,因为夏洛特曾经见过塔利亚。的确,塔利亚要求见面,但是见面的后果完全不可能是塔利亚的坦白。
他特意联络了扎坦娜,而扎坦娜在韦恩的请求后去看了扎坦娜一眼。
回来之后,扎坦娜脸色很不好。
“可能是夺魂咒。”
她说:“我不能确定,因为塔利亚看起来的确是被施了夺魂咒后的的样子,但是……”
夺魂咒可以被拥有足够坚强意志的人所抵挡,而塔利亚无疑意志铿锵。施咒人的魔法强大到一个咒语足以碾压塔利亚的精神,并且持续时间之久、咒语效果之监牢,远超扎坦娜的想象。
在触碰到那个认真赎罪的女人的手臂时,魔法的流动汹涌激烈,稳固地在她身体里形成了一个回路,并且让外来的扎坦娜像是被电流集中,整个灵魂一刹那间痛不欲生。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极东魔女要用自己的灵魂来限制她了。”扎坦娜后来说:“如果没有血缘魔法的压制,那个小姑娘无疑是个能吞噬这个世界的怪物。”
而更让扎坦娜感到恐惧的是,这个不可饶恕咒被施下后,美国魔法部没有一点记录。
“这不可能,每一个巫师施不可饶恕咒都会被精准定位,即便最高明的无声无杖魔法也一样。”
扎坦娜甚至怀疑是神盾局私下做了什么手脚,一切与夏洛特无关,但韦恩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定是夏洛特做的。
因为只有这个孩子,有这个能力和立场。
她不想杀了塔利亚,因为那是达米安的母亲,夏洛特考虑到了这一点后,就绝对不会拿她跟达米安之间的关系去赌。她会做的,就是让塔利亚坦白从宽,然后在牢狱中忏悔和赎罪。
有时候韦恩觉得她比自己容易原谅这个世界,而夏洛特最计较的对象,其实是她自己。
“那是不可饶恕咒,对吗。”他问。
夏洛特沉默了片刻,点头。
韦恩叹了口气,而夏洛特紧张了起来:“你觉得我做错了吗,爸爸。”
“夏莉,如果你追求的是刺客联盟消失、塔利亚服刑的结果的话,那我不能说你做错了。”韦恩说:“但是如果你要的是塔利亚真的认为自己错了,那我想你其实只是骗自己而已。”
夺魂咒本质是如同字面意义,是让别人听从自己的指挥,夺取别人对他自己的控制权。在夺魂咒下的所有行为都不是被施咒者本人的意志,而一旦魔咒效果消失,那么被施咒者不会有之前的记忆,其他的更无从谈及了。
“我知道她不会认错的。如果真的有错就改,她现在或许已经是韦恩夫人了,对吗。”
这话说得让韦恩措手不及,他眼皮一跳,刚想辩解,但夏洛特继续自己的想法了。
“我从来就没觉得,一个已经定性了的大人能有什么自灵魂深处的改变,爸爸。”她说:“人要改变是很难的,每个人之所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他出生以来的所有经历的总和。家庭、社会、情感,数十年如一日地造就了‘人’这个集合。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认为一个在刺客联盟中长大的女人会因为被捕受审入狱,就意识到自己的野蛮和暴力呢。”
夏洛特说起塔利亚的时候已经很含蓄了,但是厌恶不加掩饰:“其实,爸爸,我之所以那么快地就接受你,也是因为我知道、起码我读到过你的经历。”
布鲁斯·韦恩年轻的时候遍访名师,学习武术,并且精通多种学科,博士帽能堆成一堆,其实也是因为他小时候生的悲剧。八岁那年父母在犯罪小巷被刺杀身亡,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了对这个世界、对这个城市的探讨和思考。他用战斗力和知识武装自己,尽可能地用自己的一切挽救一个堕落的、他出生并成长的地方。
“当时妈妈没有找你其实是对的,在那个时候你已经在成为蝙蝠侠的路上了,爸爸。”夏洛特说:“如果我在你身边,或者说在韦恩庄园里长大,我或许不会像后来那样,愿意不带其他情绪地去了解你。”
“夏莉,我……”
“我只是想举个例子而已,”夏洛特及时转移了话题:“而对塔利亚,我的目标其实就是刺客联盟消失、塔利亚服刑。因为这样将会少掉很多干扰因素,对蝙蝠侠、对哥谭还是对世界,都是一样的。而且……”
夏洛特眼睛动了动:“达米安就可以在他想她的时候去看她了。”
韦恩现夏洛特的逻辑让他无话可说,听起来带着理智又同时满含温情。他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一样,不舒服,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
“爸爸,你担心我用魔法杀人,对吗。”她看着韦恩,问:“那个夏洛特是不顾忌用魔法杀死敌人的,所以你也担心我变成这样的人,对吗。”
“我相信你。”
韦恩这么说,但是他**的一点都不信。
当着夏洛特的面说瞎话这事儿韦恩还是第一次,刚刚钢铁侠对他说的话现在他也说了,但是他自己没有钢铁侠十分之一的笃定。
“但是,我已经杀过人了。”夏洛特说:“在瓦坎达的内战中,杀了……克劳。”
“你还记得吗?”
夏洛特摇头。
“夏莉,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件事,但是当时是在战争中,而你……又失去了很重要的人。”韦恩想安慰她:“我想你当时是在应激状态的,大脑为了保护你,所以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如果你因为这件事困惑的话,你要知道,那时候你在……战争中。”
和平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禁忌,但战争开始之后,以往世界的规则荡然无存,生死罔替,血肉横飞,死亡如影随形,而击杀敌方领从而中止动乱,并不是一件蝙蝠侠认为战争中不会生的事情。
这其实很正常,只是蝙蝠侠并不会去做,而他的女儿在没见到他的时候,为了给自己的母亲复仇——又或者平息纷争做了的事情。
韦恩想起了特查拉的评价。
手术刀一样的精准指挥、教科书一样的雷霆手段。
“但是以后你面对的情况可能会更复杂,夏莉。复仇者之前的内战其实很说明问题。”
必要的牺牲、可以规避的牺牲、是否为了伤及无辜而约束超级英雄。
复仇者们为了这件事情掐得难分难解,而事件的余波到现在还有影响——反超级英雄联盟等激进团体的诞生,甚至还威胁到了报道超级英雄正面新闻记者的人身安全。
夏洛特想到了露易丝,点点头。
“夏莉,我有无数次机会杀死别人,”他说:“但我没有这个权力。”
蝙蝠侠是义务警察,而即便是一个义务警察,在法律的定义上也不是白色的。他游走在法律边缘寻求正义,为的就是让这座城市的阴暗面能够因为恐惧而收敛。
“而如果我因为某个理由杀死了一个人,那么我就会有第二个理由——以至于无数个。”
他审慎又克制地审视着自己能做的一切,竭尽全力地不触碰深渊的边缘。
那个小丑一直希望他跳下去的地方。
“无论何时,越有能力的人,越要坚定自己的底线。”他说:“如果有法律,遵守法律,如果有规则,遵守规则——而不是欺骗自己,以为别人不知道,自己就可以躲得开惩罚。”
“……”
“夏莉,如果你不是一个好孩子,那么这些话我根本没有必要对你说,因为你永远不会为此感到愧疚——但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如果你真的犯了错,那么你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因为当时的决定而后悔、愧疚。”
他握住夏洛特的手——小姑娘的手在他手心里,在黑夜中也显得异常地亮眼。
“所以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愤怒,永远不要让愤怒控制你。”他说:“而控制了愤怒,就不会把能力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这几乎是他一字一字说出来的,而这些几乎凝聚了他多年来所有的经验。
“我会的,爸爸。”
她说:“我不会让愤怒控制我的。”
但韦恩其实还是不放心的。
他总觉得夏洛特答应了他,认同了这个观点,只是认同了某一句而已。问题的本质其实并没有得到解决,也就是夏洛特使用夺魂咒的事情。
她并没有对塔利亚造成伤害,而且她的确约束了塔利亚未来的行为——很多人将免遭其害,甚至达米安也的确能够去看她了。
只是不对,还是不对。
韦恩的糟心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而他起来之后,特查拉已经在凌晨时分抵达了伦敦。
小姑娘看到二大爷之后开心得不行,还送给了二大爷一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据说是很适合二大爷口味的食物。
特查拉嚼了两口,用难以言喻的表情说自己的确很喜欢。
夏洛特当做没看到二大爷的痛苦,劝他再吃点。
“行了,国王陛下脾气好,你别总是欺负人家。”斯塔克打着哈欠也下来了,看到了韦恩之后点点头,坐在座位上:“早上吃什么?”
“煎蛋,流黄,我做的!”夏洛特很殷勤地端盘子给教父,顺便跟韦恩打招呼:“早上好爸爸。”
韦恩笑笑,坐下后国王给他拿了杯咖啡。
“夏莉说你早上不喝茶。”
“……多谢。”
临走前夏洛特给几个大人做了早餐,最后蹦蹦跳跳地就要跟代理了去车站了。临行前,国王陛下叫住了往外跑的夏洛特,问她是不是有事儿忘记了。
“啊。”
夏洛特想起来了:“这个。”
她送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交给韦恩——那个盒子像是个雪茄盒子,但是更厚一些。
夏洛特等他打开,而韦恩打开了盖子,整个人一惊。
紫色的钻石坠在了闪闪的链子上,在阳光下折射出美妙的颜色。
“这个是夏洛特跟我说过的,送给你的礼物。”特查拉拍拍夏洛特的肩:“今年有几颗漂亮的钻石开采出来,夏洛特想拿出一颗来送给你——以后的爱人。”
“不过别高兴太小,小辣椒也有。”钢铁侠补充:“如果我们生了女儿,那夏洛特还会送更多给她。”
韦恩静静地看着那条链子,看了十多秒,合上盒子。
“谢谢你,夏莉。”
他摸摸她的头:“祝你学业顺利。”
“真客套。”
夏洛特挥挥手,走向代理。
“那就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