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暗暗叹气,手上加紧,给乞丐的碗里倒得更多更稠。
……
舍粥一直到了下午才停止,一袋米吃光了不说,陈石又买了三袋,才算勉强应付。柴氏赠给叶家祖孙的钱,居然用这种方式,用在了郭家人的身上,也是很有趣。
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睡好,又提心吊胆,再忙了大半天,叶氏都七十多了,浑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子。她勉强抱着郭小公子,喝下了一碗米浆,一老一小,都睡了过去。
叶华很疲惫,但是他睡不着,抱着膝盖坐着。陈石同样心事重重,又坐了过来,继续白天的话题。
“朝廷杀人,我也能杀!我要从军!”
他说了理想,叶华没有什么反应,这太正常了。
生逢乱世,傻瓜都知道从军是为数不多的出路之一,也就是不争气的姑父,才不敢去军前建功立业,让人鄙视。
再看看陈石的身板,小小年纪就五大三粗,十分粗壮,在军中历练几年,没准还能成为一位猛将呢!
“很好,反正到处都有招兵的,我们在街上走的时候,不就看到了招兵告示吗!”
陈石猛地摇头,啐骂道:“我就是死,也不会给昏君当爪牙的!”他坚定道:“我想去追随郭大帅,给他当兵。看现在城门关了,我出不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你一定会有机会的,而且会很快,相信我!”
叶华眨了眨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陈石不知道他的信心哪来的,叶华也不想多说,他起身向窗外眺望,夜色微凉,天高星密,深邃无垠。
叶华在心里默默盘算着,郭家人已经死了,下一步就是刘承祐领兵出城战败,狼狈逃回,结果城中文武背叛,皇帝惨死军中,新君入城……还有,那位已经伺候了8位皇帝的无耻宰相冯道,要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一笔。他可以骄傲地宣称,又熬死了一个朝代。然后在屏风上填几个显赫的官职,大肆炫耀!
叶华很冷静,默默计算着即将生的每一件事情,他格外专注,一双眸子,仿佛能看透深邃的夜空。
陈石就在旁边盯着,他觉得叶华身上有些气质,和自己的师父很像。师父也是经常这样遥望星空,然后推算当朝大员,甚至是皇帝的命运,他老人家还说过,自己会当上大将军,威风八面,战功赫赫,封妻荫子,子孙万代,想想就让人高兴!
难道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叶华,也有洞察天机的能力,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笃定呢?陈石很识相,没有多问,任何有本事的人,都有些怪脾气,还是不要多嘴为好!
猛地!
钟鼓响起,人喊马嘶。
仿佛天崩地裂似的!
叶华脸色狂变,熟睡的叶氏翻身醒来,惊慌失措,其余几个乞儿像惊弓之鸟,惶恐地看着外面,心都要跳出来了。
陈石挺身而出,“我出去看看!”
“多加小心。”
叶华说完,就连忙搀扶着奶奶,抱着郭小公子,来到了破庙的墙根处,隔着一道墙,外面就是排水暗沟。开封城挨着黄河,内涝严重,因此排水系统也最为达。虽然远不及北宋时候稠密,但也相当可观。叶华把排水沟视作最后的藏身之地,没有办法,就钻进地下。当然了,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下水道的味可不好受。
就这样,等了一会儿,陈石横着眉回来,气鼓鼓的。
“又征了!”
“什么?大晚上征什么?”叶氏不解。
陈石无奈笑了笑,“老夫人,晚上才好抓人,要是等到白天,有了动静,大家伙不都跑了,上哪抢人抢粮食?”
敢情开封的百姓都学会和衙门打游击战了,陈石继续道:“昏君要御驾亲征,禁军出动,不能没有粮食。在京的所有饭馆,客栈,茶铺,一律出钱出粮!最少的要80斤蒸饼,两石粳米,5贯钱!”
“疯了!”
叶华只剩下这两个字形容。
敲骨吸髓,盘剥无度,还没出征,就把京城的人心弄没了,能打胜才怪!
改朝换代,真的近在咫尺!
而且刘承祐带走了他的爪牙和禁军,至少开封能太平一些,算一件好事,叶华打着哈道:“接着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