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亩好田,按照市价,能卖到一万八千贯,可是被他们一弄,就只值一千五百贯!
仅此一项,王头和他的岳父,就捞了一万六千贯!
扣去给蓝东的一份,再扣去打点的,至少也有一万三千贯!
值,真是值啊!
一个开封府的捕头,一次分田,一笔生意,就能捞到这么多!
他连个官都算不上,可贪起钱来,一点都不手软!
柴荣气得火冒三丈,他真想下旨,把这三个人都给砍了,连他们的家人,也不能放过!
“朝廷废除了各种官田,意在减轻百姓负担,结果呢……朝廷割肉,老百姓没有捞到好处,反而喂肥了下面的老鼠!”柴荣切齿咬牙,“李相公,你怎么说?”
李谷忙道:“此三人必须严惩,老臣会安排干吏,重新清丈土地,不会再出错了。”他偷偷擦了擦汗水,也是听得触目惊心。
这时候李肆站了出来。
“李相公,仅仅是这一处吗?其他地方会不会有同样的弊病存在?”
还用问吗,李谷黑着老脸,“李学士,老夫会全力督促下面的官吏,不许他们胡来,弊病或许难以避免,但是不能一篙子打倒一船人,清丈田亩,均分土地,百姓还是会得到好处的,因噎废食要不得!”
李谷显然摸准了柴荣的脉,他替皇帝把话说出来了,想要堵住叶华师兄弟的嘴。
“李相公,从大局来看,你讲的是有道理的,不过就以眼前的这个案例,我们不妨计算一下,老百姓是得利了,还是吃亏了。”叶华不慌不忙说道。
柴荣眼前一亮,立刻道:“好,就按照叶卿所言,好好算算!”
因为蓝东划分不公,原本一个无地的百姓,能拿到一百亩,可实际上只有六十亩……有人要说,能得到六十亩也该知足了,别忙,这六十亩,可是要按照一百亩纳税的。
原来的田赋是十分之一,把丁赋摊进来,还有杂项,耗羡,加起来是田赋的两倍,另外还有免役钱,杂七杂八算下来,十成的收入,有四成多是给朝廷的,自己只剩下一半多,可假如只拿到六成的土地,也就是说,老百姓要少掉四成的收入……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扣除给朝廷的赋税,剩下来的,还不够吃喝!
假如遇上了灾年,或者有红白事情,家人生病,这样的农户顷刻之间就会破产,变成流民……所谓清丈田亩,让百姓得利,就成了一纸空文!
账算到了这里,皇帝和宰相的脸都万分难看……他们信誓旦旦,利国利民的壮举,结果就被一个捕头,一个小地主,一个学堂的账房,就给彻底败坏了,未免也太不成比例了,这几个人在皇帝的眼睛里,卑贱微小如蝼蚁,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但是到了寻常百姓那里,尤其是山野村民。
一个捕头,就是开封府,一个大周学堂的账房,就是通天彻地的人物,再加上有权有势的地主,这三个人,谁也不敢得罪。
吃了亏,受了委屈,只能忍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尽管柴荣不愿意承认,可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如果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又会如何?自己苦心孤诣,弄出来的改革,想要给大周奠定千百年的根基,就会被这帮苍蝇蝼蚁,给彻底毁了!
可恶!
皇帝陛下,怒冲冠,他突然看到了叶华!
你小子也别老神在在,清丈土地,摊丁入亩,你也有份!还有,那个蓝东自称是你的徒弟,弟子犯错,当师父的别想逃!
“叶卿,朕要你拿出办法,解决弊端,如果你拿不出来,朕,朕就以教导不严,治你的罪!”
叶华这个无语啊,陛下,咱讲点道理好不?
我跟姓蓝的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拉大旗做虎皮,怎么能怪我?再说了,姓蓝的也混蛋,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天子的账房,是替皇帝管着学堂,你说我干什么?难道冠军侯三个字,比皇帝还管用?
叶华还不知道呢,在乡下,老百姓可以不知道周天子,不能不知道冠军侯!
“唉,陛下,要说太好的办法,臣一时也想不出来。不过随便用什么人的步子测量实在是不准确,臣觉得应该制作一批标准的尺码,下各地,作为唯一的测量工具。”
李肆赶忙附和道:“陛下,当年唐太宗就以自己的一步为五尺,颁行天下,臣以为陛下可以效仿唐太宗!”
柴荣眼前一亮,欣然抚掌,“那好,就以朕的步子为准,重新丈量天下!”快步下了丹墀,就在金殿之外,皇帝陛下挺直身躯,龙行虎步,结结实实,迈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