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工袭击了守卫盐场的士兵,杀官军一百五十人,盐场工头、账房,灶头等等管事之人,有五十之多。
南唐沿袭汉唐以来的盐铁专卖国策,盐场掌控在朝廷手里,盐商领了食盐,也只能到指定的区域销售。
当然,也有盐商直接负责生产,只是这样的盐场也有朝廷的兵丁控制,总而言之,在盐工灶户的眼睛里,盐商就是朝廷,朝廷就是盐商,他们根本是一家的!
不要讲什么客气了,王三浑身是血,奋力抡动铁锤,正好砸在了一个盐丁的胸口,盔甲砸碎,胸骨下凹,一口老血喷出,其中带着几块暗色的碎片,内脏都给打碎了!
盐工们忘情厮杀,平时他们像牛马一样干活,拜这些老爷们所赐,练出了结实的体魄,现在该让大老爷尝尝他们的厉害!
杀光了一处盐场的人,盐工们稍作休息,立刻冲向了第二座盐场。
举事起义历来如此,不杀光敌人,就等着被敌人杀光!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绝没有侥幸!
他们冲入了第二座盐场,直接杀入了盐工的窝棚,这些穷苦到一无所有的盐工,就等着这一天。
或许有人在梦里想过,要造朝廷的反,奈何没有人带头,让他们迈出最后一步,实在是太困难了。
这就是咫尺天涯,终于,有人捅破了窗户纸,千里河堤,出现了一个缺口,后面就是滔滔的洪水,扑面而来。
盐工们几乎没有迟疑,就提着扁担,跟着杀了出去。
一座盐场,两座盐场……蔓延速度之快,简直胜过流感。
不过十天的光景,泰州,如皋,凡是沿海的盐场,全数陷落,盐工抢占盐场之后,他们把那些干干净净的食盐捧了出来,堆成了小山。
说来讽刺,虽然盐工们天天挑卤水,砍柴,烧火,搬运……可生产出来的食盐,最干净,最好的,全都有朝廷的红印,等闲人动不得。他们只能吃那些混杂了草棍沙子的劣等食盐!
奶奶的!
现在老子拿下了盐场,老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不但吃最好的,还要用来刷牙,有钱人不都这样吗!让老子也享受一回。
有人抓起成把的盐,就往门牙上蹭,龇牙咧嘴,各个都是表情包。
盐工们疯的不少,但还有更多清醒的人,他们手里除了食盐,一无所有,假如朝廷大军杀来,拿什么抵抗?
人虽然离不开食盐,但也不能光吃食盐啊!
因此很多盐工拿着盐,跑去乡下,跟老百姓换粮食,换家畜,换蔬菜,换一切能换的东西!
盐工们被钱币给折磨苦了,他们什么钱都不要,只要东西!
瞧见没有,一担盐,换一石粮,三担盐换一只羊,二十担盐换一匹战马……最原始的以物易物,在扬州这个最繁荣的商业城市周围出现了,而且还迅速蔓延,深受百姓的欢迎。
盐工被钱坑苦了,老百姓又何尝不是!
当五大钱,当十大钱,当百大钱!
去他娘的!
一文钱都不当!
老百姓彻底抛弃货币,甚至有人学盐工,也召集青壮,驱逐南唐的官吏,跑去跟盐工遥相呼应,共襄盛举。
南唐的人马已经退回了如皋,泰州,扬州等寥寥无几的城市,整个农村,都被举事的盐工和百姓占据了。
即便没有沦陷的地方,许多士绅也站了出来,宣布结寨自保,不再尊奉南唐的旨意。
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况呢,一盆热水泼下去,积雪全都化了,仅剩下的城池,就是小孩子丢弃在雪地里的雪球,顽强地支持着,但也被浇得狼狈不堪,露出了污泥和沙土……
“吃惊吗?这就是货币体系崩溃的下场。”叶华对着赵二,李煜,外加三司使卢多逊淡淡说道。
这三个人却是目瞪口呆,神情严肃,尤其是卢多逊,手指深深嵌入手心,他不断用力,让疼痛刺激自己的大脑。
没有多大一会儿,卢多逊的脑门都是冷汗,他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突然长长叹口气,“侯爷,前不久,我还琢磨着拿着二百万两白银作为保证金,行一批银币,收购粮食,解决谷贱伤农的情况……我后悔了!”
卢多逊苦笑着摇头,“侯爷,假如我干了,会不会也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叶华耸了耸肩,“很难说,大周的底子很厚,应该不会,只不过,我希望卢相公日后理财,能尽量以稳健为主!当然,不能故步自封,还是要下功夫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