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进入学塾读书,并无礼拜天休息的说法,大多都按照官府的休沐时间放假,一般是元正五天、元宵节十天、冬至三天,月假则是三天,每年休假总计为五十多天。
刚开蒙的孩子课业量不大,每天除了读上几段《论语》,就是把每天所学的抄写下来,熟记于心。
有很多生字先生还不解释,因为这个年纪认识太过复杂的字为时尚早。
先生要兼顾三个班,最重视的是那些准备考童生试的学生,这就好像后世临近高考的学生总能得到学校和老师的特别优待。
童生试要连考三场,考试前就不用再回到学塾读书了,通常都自行回家温书,一旦县试、府试、院试都过了,就可以进入所在地、府、州、县学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生员分廪生、增生、附生三等。
成绩最好的称“廪生”,可自公家领取廪米津贴,谓之廪保,又称廪膳生。其定额甚严,每年都要考列三等,通过考试才能保有食廪资格,故为诸生之。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地位,童子应试,必须由该县的廪生保送,乃得入场。
其次称“增生”,“增广生员”的简称,是指定员以外增加的称增广生员,故称增生、增广生,不供给粮食和廪饩银,“廪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额的。
三是“附生”,“附学生员”的简称,增生外再增名额,为诸生之末,故称附学生。凡生员初入学,尚未取得廪生、增生资格的生员皆称附生。
转眼沈溪进学塾五天了。
这五天时间里,先生只是把该教的教了,然后便转到其他班去了,大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意思。
一群半大的孩子,先生不在的时候总会交头接耳说话,很少有认真学习的,沈溪则是看着书本呆,走神成为他的家常便饭。
一来走神不会让先生认为他不用功,二来《论语》的内容,他熟读几遍就了然于胸,没必要一头扎进故纸堆里不出来。
这天沈溪早早交了功课回家。
才到胡同口,就见周氏站在门前,沈溪有些惊讶地走了过去,周氏拉着他回到院子,面带忧色:“憨娃儿,你祖母从乡下过来,你爹已经去接人了。”
老太太要来,这事儿可不简单。
李氏缠着小脚,基本上是足不出户,这次居然走了五六十里地到县城来,明显不是为了探望儿子和儿媳妇,必然有目的。
周氏骂道:“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把你蒙学的事传回村里,你祖母知道后大雷霆,估计此次过来是找咱娘儿俩算账,要把咱们赶回村子去。”
说着周氏抹起了眼泪,面色悲戚。她进城做工,半路上捡了个便宜的童养媳,儿子因缘巧合蒙读书,小日子过得正红火,结果突然遭受打击,等于是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瞬间灰飞烟灭,她怎能甘心?
沈溪劝道:“娘,祖母她总不能不讲理啊,我蒙学的钱并非是家里出的,何况爹每月都把工钱送回乡下,咱没亏欠家里不是?”
“话虽是这么说,可你祖母毕竟是长辈,她操持这家也不容易……不过,不论怎样,老娘都要力争确保你留在城里,大不了……唉,算了,反正你爹你也不会向着咱娘儿俩,接下来这日子怎么过啊……”
沈溪听出些苗头,听周氏这语气,难道是想分家?
可是老太太李氏最重视的就是家族传承,怎么也不会同意分家的,现在家里收入一小半要靠沈明钧的工钱,但他付出最多,却没得得到应有的回报,赚到的钱除了送回村子给家里作日常开销,还要供别房的孩子读书,这本身就不公平。
“娘,要不这样,如果祖母来了不同意我读书,您就说让我跟六哥比试才学,谁的成绩好谁就继续读书。”沈溪提议。
周氏有些怀疑看着儿子:“憨娃儿,你才学了几日?六郎他可是在学堂跟着苏先生学了三个月了,你能比得过他?”
沈溪挺起腰板,拍拍胸脯:“娘,您这是不信孩儿?孩儿可是文曲星下凡,天资聪慧,一定比六哥强。”
仿佛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周氏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咱憨娃儿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一定要让老太太看看到底谁更聪明,谁更适合读书。”
母子俩到了里面,周氏把林黛稍微打扮一下,毕竟林黛这是第一次见老太太,一定要给老太太留下个好印象。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沈明钧背着李氏到了院门口。
跟随老太太一起过来的还有沈溪的四伯沈明新,大概是沈明新为被送到城里来读书的沈元的父亲,老太太觉得这儿子肯定跟她一条心。
等沈明钧在院子里把老太太放下,老太太看着面前牵着沈溪和林黛小手的周氏,脸色黑漆漆的煞是难看。
“到里面说话。”
李氏撂下一句,虽然是小脚走得却风快。
沈明钧和周氏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跟着进了屋子,沈明新落在最后。房门才关上,就听老太太大喝一声:“跪下!”
这一声显然是说给儿子听的。
按照道理来说,就算儿媳妇是自家人,身为婆婆的也不能让儿媳说跪就跪,但儿子是她生的,就算被打死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也是不用负法律责任的。
“娘……”
沈明钧的声音传来。
李氏怒道:“让你媳妇带着小郎进城看望你,是念在你在城里做工辛苦的份儿上,原本是陪你几天就回家。”
“这倒好,一来就没了音讯,不回家不说,还准备在这里关上门过小日子!你是觉得你收入多到能供得起这城里的房租,连村里都不想回了,是吗?”
周氏赶紧解释:“娘,这院子是主家借给相公和妾身住的,过些时日农忙,妾身自然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