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本以为沈明文关在后院读书,两年下来必定骨瘦如柴。憔悴不堪,但当他见到沈明文一脸富态,好像肚满肠肥的赃官模样般走到他面前时,简直不敢相认这就是当初那个志在跟家里闹翻。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大伯。
沈家家境转好,李氏对于膳食方面并未做太大的改善,主要是老太太坚持“成由勤俭败由奢”,就算手里有了闲钱吃穿也要保持朴素,但她对沈明文这个宝贝儿子却持的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好吃好喝把沈明文供着。连笔墨纸砚都买最好的,连带大房那边母子生活也很好,跟其他几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一来,吃得好还不活动的沈明文,被老太太活生生养成个胖子,李氏对此很满意。认为沈明文这是“富贵相”,前途不可限量。
连王氏也在私下里说:“看看小幺子,尖嘴猴腮的一点富贵气没有。”反过来的意思却是她的丈夫“富贵逼人”。
在这两年多时间里,沈明文只有科试和岁考这几天能从房间里出来,以前从乡下到县城,加上旅途奔波,他还能在外面多呼吸几天新鲜空气。但现在沈家搬到县城里,刚考完试就要关回房里读书。
不过在考试前后几天,房门不会上锁,若老太太开恩,还会让沈明文夫妻团聚,但必须要在房间里,不得越雷池一步。
沈明文跟王氏好像牛郎织女一样,只有等特定的日子才能团聚。沈溪想到一个胖乎乎的牛郎跟市侩的织女在幽暗的房间里“鹊桥相会”,那强烈的画面感让沈溪感觉一阵恶寒。
“……这个岁考,是考四书文和五经文,你知道吗?”
沈明文奉了老太太的旨意,要为沈溪辅导功课,不过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好像认定沈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沈溪老实点头:“知道了。”
沈明文“哦”了一声,好像奇怪沈溪为何会知道这么重大的机密,他思索了一下,又问道:“你本经是什么?”
“《春秋》。”沈溪再答。
沈明文听了有些不耐烦:“好端端学《春秋》作何?要学的书太多,什么《左传》啊,《公羊传》啊……这些你都读过?”
沈溪心说这不是废话吗?我他娘的都考取生员回来了,要是连这些基本的书都没读过,你当我秀才的功名是大风刮来的?但他还是一脸认真地点头:“嗯。”
“哎呀,小小年岁学得真不少,这个用八股做文章……你也学了?”
沈溪再点头。
沈明文皱皱眉头:“既然都学会了,你自己温书,我去院子里走走……”
沈明文显得很敷衍,沈溪往院里瞥了一眼,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王氏趁着老太太不注意,过来给沈明文送吃食,二人一同进了隔壁房间,然后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完了,完了……牛郎和织女又趁着王母娘娘不留神,偷偷私会……
连跟沈溪一同读书的沈永卓听了都有些面红耳赤。
好在时间不长,沈明文便衣衫不整地回得房来,王氏也匆忙收拾好衣服出了院子。沈溪不由咋舌:好快!
沈明文回来,正襟危坐,喝杯茶就好像个莅临视察的官员一样:“小七,听说你院试考得不错,我出篇文章,你和大郎一起做如何?”
沈溪道:“请大伯赐题。”
沈明文沉吟:“我想想,就这道题吧,‘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论语》里面的句子,你读过吧?”
见沈溪点头,他又看了儿子一眼,“大郎你呢?”
沈溪实在不知为何沈明文会迂腐和木讷到这种程度,《论语》里这么简单的句子,开蒙没几天的稚童都背过,沈永卓都过了县试,岂能不知道?而且这题目,一想就没甚营养,想想当初高明城府试的出题“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仅仅四字之差,题目的难度何止增加了数倍?
沈溪和沈永卓对这题目都不陌生,毕竟二人在府试中同时做过这道题,于是二人开始答题。
沈明文坐在那儿,显得有些疲累,竟然靠着椅背沉沉睡了过去。
沈溪正在写,沈永卓那边对于破题和承题上有不解的地方,不由探过头来看沈溪的答卷。沈溪也没遮掩,过了半个时辰,沈明文才醒来,这时候沈溪和沈永卓的文章都写好了。
“哎呀?文笔不错,呃……凑合吧。”沈明文先看了沈溪的文章,留下简单的评语。再看过沈永卓的文章,却是大加赞赏:“大郎啊,你的文章很好,很好。”
沈溪不由探头看了一眼,不由一叹,沈永卓破题的句子还是抄他的呢。要让沈明文当了学官,那一定是“举贤不避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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