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道:“有些事,奴家要对沈大人言明。传说高郎中为官数十载,积累数十万两白银,却无人知晓他将银子藏于何处,若能将这笔银子起出,于国库助益不少,实乃大功一件。或许江大人正是因此而着急……沈大人若能助朝廷查获此案,想必会高升……”
沈溪耸耸肩,道:“就算查获,高升的恐怕也不是我吧?”
玉娘一愣,但仔细一想,可不正如沈溪所言?
沈溪是翰林官,属于做学问的,晋升之路是翰林院、詹事府、寺官、礼部,跟六部官员或者是地方官的升迁之路区别很大。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沈溪既为翰林官,是没有道理为户部查案的,就算查出案情始末,也不可能对沈溪的升迁之路形成影响,除非刘大夏真的将沈溪调到户部当差。
但沈溪是弘治皇帝钦命的东宫讲官,刘大夏没有调用他的权力。
沈溪查案,最多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对他自己没什么好处,反倒会因高明城与汀州商会的关系,令他在其中很难摘开。
玉娘经验老道,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将来之事,未尝可知,刘尚书对沈大人可是欣赏的紧呢!”
沈溪撇撇嘴,刘大夏欣赏的人多了,我算哪根葱?凭什么就能让刘大夏欣赏而提拔?
沈溪大概能料到,玉娘回去要对刘大夏回禀,所以他不能太过直接地回绝,想了想道:“在下尽力而为。”
玉娘点点头,又提了一嘴:“高郎中的孙子高崇近日经常出没于京城演乐胡同,出手阔绰,沈大人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入手。”
沈溪心想,玉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之前居住的黄华坊,靠近东四牌楼附近,有东院,有本司胡同。所谓本司者,盖即教坊司也。又有勾栏胡同、演乐胡同,其相近复有马姑娘胡同、宋姑娘胡同、粉子胡同,正是风月荟萃之所。
不过,玉娘明显不想细说,恭敬行礼后便告辞了。
沈溪回到房间稍微一琢磨,玉娘这是弦外有音,告诉他高崇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等于是把高崇的行踪告诉他,但知道高崇行踪又有何用?除非是……
绑架?
把高崇绑了,跟高明城要赎金!
高明城就这一个孙子,肯定会就范,朝廷以此为线索,追查高明城藏银之所,将他为官多年贪墨的几十万两银子起出来……
沈溪心想:“以玉娘的身份和立场,照理不该有这般大胆的提议,刘大夏为人正直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那多半又是江栎唯出的馊主意。”
江栎唯在沈溪面前表现得声色俱厉,算是迎头给了他一棒,再由玉娘送出甜枣,顺带告诉他可以借此立功,并婉转地提出绑架这个主意,方便追查高明城所藏的脏银。
事成后功劳是江栎唯的,事败……我可没告诉你要绑架,人是你绑的,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本来沈溪不打算去见高崇,不过眼下看来非去不可了,不过却不是为了绑架高崇,而是要“保护”他。
沈溪最怕的是江栎唯自己动手绑人,最后并把事情赖到他头上。
要说绑人这主意还真是不错,高明城年老体迈,他贪污受贿那么多银子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死后能让他的子孙过上好日子?如今他就高崇这一个孙子,高崇被绑,高明城肯定会慌了手脚,把大笔银子运到京城赎人不是不可能。
但这总归不是正途,听起来很难听!所以江栎唯才想到将绑人之事假手他人,且知道沈溪在福州时曾设计杀掉宋喜儿,手上又有人手,江栎唯先想到的就是沈溪,将沈溪作为牵线木偶,进退自如。
沈溪暗忖,江栎唯啊江栎唯,你也太小看我了。
将事情想明白,沈溪也有了主意……他跟江栎唯的立场恰恰相反,他要“保住”高明城和高崇,一来能令汀州商会平安无事,另外他还有更深一层用意。
沈溪装作一副仓皇无措的样子,当晚便写了一封信。信是给身在汀州的惠娘写的,沈溪知道,既然江栎唯这次想要利用他,必然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这封信的内容肯定会为江栎唯获悉。
与其说这是一封给惠娘的信,还不如说是写给江栎唯看的,江栎唯想利用他,他也可以利用江栎唯。
沈溪写好信后,没有让宋小城送去闵生茶楼,而是让其第二天一清早出城,假装送这封信,但到通州上船后,再想办法摸回京师。
以沈溪对江栎唯的了解,只要信在宋小城手上,江栎唯的注意力自然就会放在这封信上,沈溪便可暗中施以手段,把保护高崇的事安排妥当。
高崇初来京城,风花雪月好不快哉,不曾想他早已成为别人角力的目标。
连沈溪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关心起作恶多端的高崇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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