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钟的态度有些强硬,对沈溪没了之前那般恭敬。
沈溪冷冷一笑道:“要说就说,若是旁人让你来的,你也可以直说,没必要遮遮掩掩……非要我来点破是谁派你来的吗?假传御旨,本官当场便可以让人杀掉你,而且你来过军营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你死了也是白死!”
张霖钟身体一颤,随即老实回答:“是丽妃娘娘派卑职前来。”
沈溪冷笑不已:“丽妃?这个女人好大的本事。”
沈溪怎么都没想到,丽妃居然能在自己班师回张家口堡前,派人到草原上来找他。
当然这个张霖钟的说辞,未必可信,但总归让沈溪感觉问题不简单,虽然他也没想明白其中因由。
朱鸿一听非常紧张,大喝一声:“居然敢假冒钦差信使?活腻了吧!大人,是否要将此人拉出去就地正法?”
张霖钟神色慌张,刚想站直身体就被侍卫上前死死按在地上,他一边挣扎一边为自己辩解:“沈大人,在下只是奉命前来传话,罪不至死吧?卑职得拧公公授意,的确是来替陛下传御旨的……”
沈溪没有让朱鸿松开,板着脸喝问:“把你的来历说清楚,还有此行真正的目的,否则就要死在草原上了……这种地方死掉,没人知道,死了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张霖钟道:“卑职得拧公公传话,说是到草原上来找沈大人,他还大致说明大人撤兵路线,不过给卑职确切指点的是丽妃娘娘,她说只需要出张家口堡北上,沿途向那些部落打探大人的踪迹便可……大人莫要以为卑职到来无人知晓,卑职其实带了一些随从,都在周边打听消息,他们知道卑职进了您的营地。”
朱鸿道:“大人,此人很可能是鞑靼人的细作,留下恐怕有后患。”
沈溪皱眉没说什么,门口有人影晃动,似乎是云柳在外面。
沈溪一摆手:“先将他押下去,好生看管,回头本官再审问。”
“得令!”
朱鸿随即让人将张霖钟押了下去,当他带着人出门后,云柳进了中军大帐。
“何事?”沈溪问道。
云柳恭敬回道:“大人,查到周边有哨探在活动,抓到两个活的,询问后证实是锦衣卫的人,他们说到草原上来公干,更多的话则问不出来了,请您落。”
沈溪面色阴沉,蹙眉思考起来,云柳见状问道:“刚才大人接见的,是陛下派来的使者,还是鞑靼人的斥候?”
沈溪道:“来人应该是我大明的人,而且很可能真的是锦衣卫,只是他们的目的,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既不是陛下派来的,也非什么宦官、丽妃指派的,他们接近我的目的,好像是为了完达成某种意图,只是现在看不明白。”
“那就让卑职审问他们一番。”云柳正色道,“卑职相信一定能问出个子丑寅卯。”
“嗯。”
沈溪微微点头,“不得对他们有大的损伤,便用之前我教给你的一些刑罚,好好审问,我也想知道为何还没到张家口堡,便已经被人算计上了,难道有人想兴风作浪,阻止我回朝?”
云柳提醒道:“大人,您接下来怕是要小心谨慎些,可能有刺客会对您不利。”
沈溪道:“想杀我的人本来就不少,只是现在更多了,但这么明目张胆派刺客来,可能性不大。很多事我没想明白,等你先审问过后,再定夺吧。”
……
……
沈溪的确没有查问到更多的消息,甚至没办法继续追问。
当云柳再来时,告知张霖钟已死亡,而且是自我了断这种极端的方式。
“……大人,卑职无能,未曾料想他牙齿内居然藏有剧毒,施刑时还没等审问出什么来,他便毒身亡,尽管派了军医前去抢救,依然没能救过来。”云柳自责地说道。
旁边的朱鸿也是满脸难为情,因为人是在他紧盯下自我了断的。
云柳道:“不过大人,还有之前找到的两名自称是锦衣卫的人,暂时已查看过,他们嘴巴里没有藏毒药,是否需要加以审问?”
沈溪摇头道:“既然他们没准备自我了断,那他们就不可能知道实情……搜查过那个张霖钟的尸体没有?可有找到用来行刺之物?”
“并未找寻到。”
云柳蹙眉,“他一句话都没说,就毒身亡。”
沈溪道:“此人分明是有备而来,说或者不说,已于事无补,不过既然有人死了,那就不能再留活口,其他两个锦衣卫也直接杀了吧!”
云柳显得很奇怪:“大人,就这么灭口,不用再询问了?”
沈溪流露出意兴阑珊之色,道:“现在不管谁想给我传话,或者让我误会什么,总归是有人想在我回去前算计我,我费那心思去想谁加害作何?不如直接一些,把人杀了,就当我从没见过这些人,如此也省得费脑筋。”
云柳脸上满是忧虑之色,她显然不相信沈溪什么都没察觉到,以她对沈溪的了解,沈溪肯定是先得到什么风声,才会这么做。
但既然沈溪没做任何解释,她也不敢有所忤逆,忍不住看了朱鸿一眼,但朱鸿显然在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上不会采取主动,低头站在一旁……以往这种涉及军中机密的事情,基本都是云柳负责。
等云柳退出帐外,中军大帐内只剩下沈溪跟朱鸿二人。
朱鸿惭愧地说道:“大人,小人未能提前预作防备,竟……让他自尽死了。”
“这不怪你。”
沈溪摆手道,“那人自己选择要死,谁也没办法!但我这边还是有些疑问,看之前他的表现,似乎有一定求生欲,怎么突然就自杀了?或许他知道即便回去也活不成,与其被人折磨,不如自行了断,那能调遣他的人,显然治下很有一套。幕后指使者居然能调动锦衣卫的人……不简单啊!”
朱鸿一怔,不太了解这些政治秘辛,暗忖:“大人为何不在云侍卫面前说这个,而要跟我说?大人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沈溪道:“朱鸿,明日开始,你跟随王陵之到前军任事,我这边暂时不用你保护,你还得多历练一下才行……别以为这是对你的一种惩罚,我只是让你熟悉一下如何统率兵马,将来可以独当一面。此番回京前,我可能有点别的事情要交待你去做。”
“是,大人。”
因为朱鸿是王陵之的大舅子,沈溪安排他跟王陵之做事,朱鸿心底还是很乐意的。
跟在沈溪身边毕竟没有太多立功机会,而且还不自在,他也不觉得沈溪会对他有所惩罚,毕竟这件事他自问没犯大错,沈溪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
朱鸿出帐篷时,见沈溪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东西,看起来严肃而又认真,他没多问,直接合上帐帘。
……
……
张家口堡内,小拧子正在为操办大军凯旋典礼的事情而忙碌。
八月初九这天,臧贤给小拧子“借”到最后一笔银子,送到小拧子的私宅内,等打开银箱后,小拧子眼睛直,他还从来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银子。
“一共是六万两,加上之前那一批,一共是七万五千两银子。”臧贤道。
小拧子走过去,挨个查看银箱,啧啧称奇:“这些做买卖的就是有钱,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他们就不心疼?”
臧贤笑道:“他们自然也会心疼,不过都是跟胡人做买卖赚到的,胡人有好东西,但奈何咱大明可不经常买他们东西,便拿一些草原上特产低价销售……比如说羊皮,草原上成捆堆放都没人要,在大明却可以卖上高价,谁能掌握销售渠道,谁就有银子赚。”
小拧子点头道:“这倒也是,谁有官府的支持,银子就好像天上往下掉一样简单。这本来是官府的买卖,却交给商人来做,实在是便宜了他们,拿出点儿银子来也是应该的。”
臧贤一听小拧子的话,赶紧说道:“拧公公,这……可都是借来的银子,照理说是要还的,就算不还,也要……分润他们一些好处才行,若他们生意断了,没了资金来源,那以后再想细水长流……就难了。”
“呵呵,臧贤,你以为咱家不明白这道理吗?咱家可不像张公公,咱家做事最讲情理,咱家要么从官员手上拿到孝敬银子后连本带利归还他们,要么跟陛下说,继续给他们与胡人做买卖的渠道,总归不会让他们白出这笔钱。”小拧子笑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突然间得到七万多两银子,小拧子突然感觉做什么事都干劲十足。
臧贤笑着应声,又凑过来道:“拧公公,您看这银子数量不少,是否全用在庆典上?”
小拧子一听急了,道:“能用上那么多吗?还是少用一点为好,先调拨两千两银子给宣大总督王大人,告诉他用这两千两银子尽量把事情办得体面一些,若不够的话,可以跟咱家申请,剩下的自然要留给陛下……陛下现在的开销用度那么大,咱家早就想多为陛下筹措一些了。”
臧贤再凑上前道:“拧公公,还有这么回事,这地方上的商贾,从江南各处找了美女回来,戏班子也有,想一并献给陛下,却不知……”
小拧子吸了口气:“他们倒是很有孝心,不过之前张公公和钱宁在地方上搜刮多时,他们就没拿出点来?”
臧贤笑道:“这不之前在打仗,那些做买卖的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咱大明得胜了,他们才赶紧想办法跟朝廷联络,小人碰巧认识一些三山五岳之人,跟他们多少有些沟通,便来当这个中间人……不过小人可一直都是效忠公公您的,公公您说怎样,小人只管照办便是。”
“那你觉得该怎样?”小拧子皱眉问道。
臧贤想了下,笑呵呵道:“那就来者不拒,拧公公或许回头就可以绕过丽妃,直接孝敬陛下,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