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磕头:“当时小人只知护驾,冒犯了圣颜,望陛下恕罪。”
朱厚照微笑着点头道:“你的本意是救朕,朕怎会怪你?不过你的箭法实在不怎么样,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别乱放箭,否则真不幸射中朕的话,怕是你几条命都没了……哈哈哈!”
本来是很严肃的话题,却被朱厚照笑着说出来,显然他这个皇帝没把之前江彬射箭险些命中自己当回事。
主要在于朱厚照这个人非常明事理,就好像当初信任张苑一样,在房屋倒塌的关键时候,除了张苑都往外跑,根本没有救驾的心思,只顾自己逃命,就算冲进楼来救不到人,朕也会觉得你忠心耿耿。
不自觉地朱厚照便想起张苑。
虽然张苑是朱厚照亲自降的罪,但他心里却明白张苑不过是替罪羊,犯下大错的人是他,正是他这个皇帝瞎指挥导致沈溪被困榆溪河北岸,而张苑不过是按照他的命令做事。
之前朱厚照根本就没打算宽恕张苑,不过随着沈溪节节胜利,再加上今天江彬冲出来护驾的事情,让朱厚照不由怀念起那个虽然没多大本事,却一片“忠君”之心的前东宫常侍。
“这件事先不提。”
朱厚照沉吟了一下,道,“朕不打算提拔你的官职,不过先给你些赏赐,作为你一片忠心的奖赏……来人,把朕准备的礼物送过来。”
江彬没想到还有奖赏,本来他以为能留在朱厚照身边已算是最好的恩典。
随即小拧子捧着托盘出来,由朱厚照亲手将托盘上的布揭开,露出里面的物件儿,却见是玉如意,还有一些小摆件,都是金银玉器。
朱厚照笑着说道:“这些本来都是朕赐给兵部尚书沈先生的礼物,因为临时身边没什么可以赐你的,先拿出一部分赏给你吧,反正沈尚书那边少不了赏赐。”
“多谢陛下隆恩,臣定肝脑涂地,誓死效命。”江彬感觉受宠若惊,继续跪地叩。
朱厚照笑道:“很好,以后在朕身边好好做事,少不了你的赏赐。起驾,准备迎接沈先生。”
……
……
沈溪得到朱厚照召见,带人前往銮驾所在营地时,半途从云柳那边得知朱厚照赏赐江彬的事情。
云柳道:“陛下拿了些原本赐给大人的物件儿给那人,现在他已经在陛下身边做事,要完成大人交托的事情,非常……困难。”
沈溪面色阴沉,骑在马上,此时距离营地已不到三里,依稀能见到前方负责迎接事宜的军中人员,当下道:“天意如此,很多事难以强求,一切顺其自然吧。”
云柳好奇地问道:“大人,此人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让他接近陛下,回头照样可以除掉他。”
沈溪摇头:“若在陛下器重前除掉此人,只是一件小事,但若在陛下做出决定后还要动手,那就等于故意跟陛下作对,你希望我跟陛下起冲突吗?”
云柳很意外,没想到沈溪居然会对一个救过驾的功臣痛下杀手,在她看来,江彬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就算到了朱厚照身边,也不可能得到钱宁或者小拧子等人的地位,连那些人沈溪都没说要杀,现在面对一个江彬,沈溪居然不惜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杀戮政敌的事情沈溪以前很少做,即便面对江栎唯,沈溪也没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就在这时,对面有队伍过来,沈溪远远看到王守仁的身影。
他知道不能再继续说关于江彬的事情,一摆手,云柳策马往其他方向去了,避开王守仁的队伍。
随即沈溪骑马过去,王守仁远远朝沈溪打招呼。
“沈尚书,久违了。”
二人靠近后,王守仁没有下马,直接在马背上拱手行礼。
沈溪笑着点了点头:“是否陛下有吩咐,要伯安兄你来传达?”
王守仁笑道:“陛下已在前方营地等候,军中已做好迎接事宜,沈尚书随在下一同去面圣,至于其他人……”
说话时,王守仁打量后面的胡嵩跃和刘序等人,在他看来,不但外臣带兵觐见皇帝不妥,连带着麾下将领去面圣也是对皇帝威严的一种冒犯,沈溪应该单独去见驾。
这让胡嵩跃等人非常惊诧,他们不愿跟沈溪分开,希望能跟随沈溪一起面圣。
沈溪也有些不痛快,心想:“这算什么?居然要单独面圣,难道怕我逼宫不成?或者说陛下没这意思,倒是你们这些大臣防备得紧?难道是我功劳太大,在朝中威望太高,使得你们对我有所防备?”
沈溪心中有一连串疑问,但他不觉得朱厚照会做出什么血溅未央宫的不测之事,这次面圣应该只是普通觐见,没必要防备什么,但此时的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大臣,自打征服草原已是大明所有朝臣瞩目的焦点。
“好吧!”
沈溪伸出手招呼:“劳烦伯安兄带路。其他人,原地驻扎,等候陛下召见!”
……
……
丽妃此时正在往銮驾所在营地紧赶慢赶,此前她已经获悉江彬得到朱厚照召见,并且已获得承诺留在皇帝身边做事这一新情况。
她本希望早些赶过去,将江彬收拢到身边来,这样就算朱厚照提及,她也有借口把人留下,但现在的情况,让她意识到朱厚照重用江彬的决心非常大,甚至没有拖到回张家口堡后再作决定,意味着江彬未来不可能继续为她效命。
“这小子,分明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屡次三番忤逆娘娘的命令,这种人不如直接杀了了事!”
廖晗在旁说着风凉话,心里偷着乐。
江彬就算成功护驾陛下也没有破格提拔,就算以后受宠成为下一个钱宁,我这边有丽妃撑腰,你能奈我何?
反倒是以后没人跟我争抢娘娘的器重,你江彬就算再有本事,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丽妃面色漆黑:“都怪你,本宫苦心积虑,只是为了留他在身边做事,你心生妒忌,居然将这种有能力的人赶走,本宫留你何用?”
廖晗惊讶地问道:“干娘,孩儿可是您干儿子,对您忠心耿耿,难道还不如姓江那小子?干娘难道分不清亲疏远近?”
丽妃怒容满面:“本宫选择手下,不但要有忠心,更要有能力,你做事的确不如人,让你杀人放火或许能行,但钻研陛下喜好,在军事和政治上提一些建设性意见,你有那本事吗?”
廖晗心想,我连书都没读几天,大字不识几个,您居然让我出谋划策?那不是诚心为难人吗?
他转念一想,我这些不懂,难道江彬就擅长了?他好像也是军户出身吧?他认识的字比我多?
他不明白,丽妃考量手下能力的标准,不是以学问高低来评断。
就好像对沈溪的评价一样,沈溪虽然有才学,有三元及第的荣耀,但到底不是什么博学鸿儒,最多只当过东宫讲官,以文学造诣来说,朝中很多人比沈溪强,问题是现在朝中没人在办事能力上超过沈溪,这几乎是朝野共识。
丽妃叹道:“本以为,就算江彬有出头的机会,本宫还能将他拉回来,好好治一治,现在看来只有硬着头皮跟陛下提请一下,看看是否可以把人要回来。”
廖晗不屑地撇撇嘴:“姓江那小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他要继续留在陛下身边做事,不会回来的。”
“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丽妃冷声道,“现在本宫就去跟陛下提请……一切要看陛下对本宫有多少信任,陛下是讲道理的人,江彬本来就是本宫派去护驾的,这次护主建功,说起来也是本宫调教有方……若陛下不肯给人的话,本宫宁可拿你跟江彬交换,由你去替陛下挡老虎!”
廖晗大惊失色:“干娘,孩儿想继续孝敬您,不想到陛下身边做事啊。”
丽妃冷冷地瞥了廖晗一眼:“这种时候,你觉得自己有选择的权力吗?再不听吩咐,索性打你去辽东守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