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练习结束,赵然去往王府书房,和裕王、冯保,张居正三人组喝茶。
裕王忽然下了座席,向赵然深施一躬:“还请方丈救我!”
赵然愣了愣,然后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怕是有些倒霉,遇到了贫道,若是旁人,还真有可能被你这套故作惊人之语的作派给搞迷糊了。
袍袖一挥,裕王如同被一团棉花撞到,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还在呆呢,冯保看出了赵然的不悦,心中暗道我的王爷啊,早就跟你提醒过,赵道长是软硬不吃的主,甭管你什么态度,人家不受要挟,人家只讲道理,您怎么又自作聪明搞这种把戏呢?
于是冯保连忙转圜:“方丈,不知您是否知晓,陛下有旨意了,着内阁票拟建储一事。夏阁老上奏立裕王,被陛下留中,严阁老复奏景王,陛下朱批了。”
天子立储一事,赵然本来不太关心的,说白了,对他这个在道门中厮混的人来说,实在关系不大,唯一有所牵连的,无非是牵扯到的夏言一派中,有他的朋友,比如甘书同,比如夏吉,比如张略等等。
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日才起了看情况助裕王一臂之力的打算,而且还没明说,属于典型的政治投机。
可是现在情况出现了重大变故,道门要两条腿走路,陈善道为了保住天子和上三宫,连无数人垂涎无比的坐堂真师都辞了,这时候再和天子明面上对着干,肯定不符合陈善道的心意,成功的机会很是渺茫。
这是大势所趋,赵然也无可奈何,沉默片刻,问:“何时下诏?”
张居正接话道:“夏阁老请辞了,被陛下驳回......”
虽说是驳回,但却表明夏阁老的倒台已经进入了议事程序。
“......如今诏书已经下达六科给事中,我听说没有封还的......”
如果这样的话,就意味着储君很可能是景王了,这也与总观刚废止了天子不得修行一诏符合。
赵然同样没有太好的办法,又问:“廷推内阁大学士了没有?甘尚书入阁了吗?”
张居正叹了口气:“杨一清入阁了。四月二十三日,真师堂裁定废止皇帝不得修行的规矩后,天子让内阁召集廷议,很多人转变了立场,甘尚书名列第三位,第一位是杨一清。”
这就是真师堂的影响力,一个裁定出来,直接影响到内阁大学士的人选,影响到储君的人选,从这个角度,赵然忽然又有些理解了武天师、赵真人、许真人他们当日的选择。
甘书同已经尽力了,夏言也尽力了,一条妙计出来,搏得了赫赫声名和巨大威望,可是这又如何呢?廷推的时候,甚至只能排到第三。
赵然道:“殿下有何打算?”
裕王这回学乖了,看了看冯保,不敢再耍小聪明,直接道:“方丈,您看小王还有没有希望?”
话问得很直接,这就符合赵然的要求了,之前的十多年里,都是赵然有求于人,所以他要尽量琢磨别人话里都是什么意思,如今他渐渐有资格倾听别人的请求,肯定不喜欢别人跟他耍心眼——我可以和你绕弯子,你自己去琢磨,但你别跟我绕弯子,我没空琢磨你。
赵然目光深邃,一脸高深莫测:“有没有希望,不能只看眼下,万事万物都在展变化。当你绝望之时,或许只是希望之始,当你以为必成时,也许迎来的却又是万念俱灰。”
裕王、冯保、张居正三人面面相觑,被赵然一番话绕得云山雾罩,仔细品味,似乎有戏?再一想,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