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地仰头看他一眼,我默默打开了录音笔。
“明文啊,你说咱们把小迪赶走了,她婆家回不去,娘家也容不下,这几天她可怎么过呢?”
声音刚一放出来,我就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我妈在说话吗?
张大嘴巴又询问地看向萧景笙,他不理我,只是用眼神示意我继续听。
我妈说完,是我爸虚弱的声音,他一边咳嗽一边说:“那个孽子,做出这种事来,你还……咳咳……还管她干什么?”
“你呀,就是嘴硬心软!”我妈埋怨我爸,“你要是不关心她,干什么天天拿着她小时候的照片看?还不是想女儿了?”
原来,我没去看望的时候,我爸天天看着我的照片想念我吗?
眼圈不由一红,我爸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自己养大的女儿,怎么能不想?只是……从小我教了她那么多道理,她……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妈妈抽噎着说:“谁说不是呢?这孩子实在糊涂!”
我爸又说:“她已经这么糊涂了,做出那些事来,陆家能善罢甘休吗?咱们两个要是再不摆出个公正的态度,只怕……咳咳……只怕陆家更不会轻易地放过小迪了。”
“哎,你说的也对,咱们两个现在管不了她了,可好歹要在亲家面前做个样子,不然的话,人家的恨意更大,倒霉的还是小迪。”
真是想不到,爸妈对我如此苛刻,原来还有这重想法。
虽然他们不信我,可……他们到底还是爱我的。
妈妈说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担忧地说:“现在小迪和陆家闹成这样,人家肯定不会再出咱们的医药费了。她呢,一个人在外头,衣食住行,样样要钱……明文,你看……”
我听得心里一颤,而我爸果然说:“这个我也想到了,我再这样住院住下去,会拖死小迪的。依我看,明天我就出院好了。”
“不可以!”
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就喊出了声。
爸爸现在病成这样,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急救,怎么能回家呢?
喊完了,我才骤然回过神,他们根本不在我面前,而录音笔里的声音,也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你什么时候录的这些?我爸现在怎么样了?他真的出院了吗?”
关上录音笔,我焦急地看向萧景笙。
他不紧不慢地说:“放心,他没出院,现在好好的。”
我猛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萧景笙咳嗽一声,不自在地说:“我本来只是随便去医院转转,不想在你爸爸门口,刚巧就听到了这些,所以录下来给你听听。”
这个谎话说的,也实在太没水平。
哪有人闲来没事,会随便去医院转转的?
而且刚巧走到我爸的病房门口,还凑巧又听到他提起我来?
这男人,肯定是当时赶走了我,事后觉得过意不去,又去医院悄悄看望我爸。结果听到了我爸妈的对话,更加明白自己当时想的不对,所以继续帮了我爸。
本想拆穿他这个蹩脚的谎言,但看他满脸别扭的表情,我还是忍住了。
这男人爱面子,我何必让他恼羞成怒呢?
“谢谢你。”
沉默片刻,我真诚地说。
他又是哼笑,“不说我冷血了?”
我也学着他哼笑,“那你也不说我爸没资格当父亲了?”
互相嘲笑两句,我们目光一对,竟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认识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萧景笙真正的笑。
之前,他要么冷笑,要么嘲笑,要么就是阴阳怪气的哼笑,总是唇角一勾,笑意根本进不到眼睛里。
但是现在,他笑得眉眼微弯,嘴巴微张,眼角处有了细细的笑纹,那感觉如同冬日里的艳阳,让人感到一种珍贵的温暖。
“咳,看够了没有?”
他这个笑容,让我看得一时愣,直到他出声提醒,我这才回过神来。
脸上顿时有些烫,我喃喃地说:“很少见你笑,有点好奇。”
说完了,我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那现在,我爸到底什么情况?”
“陈老师回去帮他治疗了,目前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这种维持治疗,总归是治疗不治本,他想要康复,还是得换肾。”
听完,我松了口气,但是也叹了口气。
是呀,肾源,这才是大问题。
“好了,肾源要慢慢找,你自己叹气也没有用。”
萧景笙硬邦邦地安慰了我一句,说:“你这两天担惊受怕也受够了,现在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你明天忙吗?忙就不用接我了,我自己可以走。”
他却斜睨我一眼,“你自己去公安局?不怕?”
“公安局?”我瞪大眼睛,“我去公安局干什么?”
萧景笙又是嘲弄的口气,“和那些人扯上了关系,你总得去做个笔录吧?还以为就这么完了?”
他要不提,我都差点想不起刚刚做过的那件糊涂事了。
张了张嘴,我有些担忧地问:“这个……我不会坐牢吧?”
毕竟是器官买卖这样的大事,一开始,是我自愿和他们联系要做买主的,并不算绝对受害者。
“现在知道害怕了?”萧景笙白了我一眼,“当初孤身闯虎穴的胆子哪儿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说冷笑话!
我也白他一眼,“大不了我就把牢底坐穿好了!”
他居然又笑了,摇着头走到我身边,手掌按在我头顶,用力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