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吴银笑了笑,随即道,“我总觉得他是捡便宜的那个人,你的所作所为,他能够猜到一二,却知道得不够详细,你明明是帮着他的,为何不把计划告诉他?你助他夺位,他应该对你感激不尽才是。”
“不能告诉他。”白湖幺道,“他虽然是个聪明人,可他不够心狠手辣,这也是我唯一不欣赏他的地方,他说,他等太子主动出击,他才会反击。你听听这话,显然就是仁慈,如果太子一出击便是杀招,他来不及反击,他必定会为自己的仁慈感到后悔,幸好,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有后悔的机会,他狠不下心来做的事情,我来做即可。”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吴银笑道,“师兄才是最通晓生存之道的人,齐王跟你比起来,还是嫩了点儿。”
“少奉承。”白湖幺淡然道,“我像他那么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如今这般的手段。”
“你也就比他大个十几岁吧,别说的自己好像很老。”
“人未老,心却老了。”白湖幺轻叹一声,“但愿我的女儿女婿,能够懂我。”
吴银听闻此话,面上维持着微笑,心中却暗暗钦佩白湖幺的演戏功夫。
为非作歹的事情到了他嘴里,变成了:一心一意为女儿女婿着想,俨然是一个仁慈的长辈。
若不是听了卓离郁的一番分析,他还真就以为卓离郁是沾了阿星的光,不用出力就能捡个大便宜。
事实上,卓离郁并不是捡便宜,而是吃亏。
做皇帝固然风光无限,站在权力顶峰,可要是做个傀儡皇帝……但凡心高气傲的人,有几个能愿意。
师兄如今不让卓离郁插手,而是自己谋划,目的并不是为了让卓离郁轻松,而是……不让卓离郁拉拢人脉。
有野心的皇子都会自己拉拢朝臣,与自己的党派亲近,让自己的党羽甘愿效忠。
可师兄把这一过程包揽,他拉拢过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听从他的意见,与他亲近,不与齐王亲近,就算是把齐王捧上帝位,也全是因为听着师兄的意见,唯师兄马是瞻,在他们心中,对师兄的敬畏与服从,高于齐王。
史书上的权臣之所以能一手遮天,乃是因为他们人脉甚广,势力庞大,党羽众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城府与手段,收服人的魄力,逼得年轻君主不得不忌惮,表面上当家作主的是君主,实际上却没有太多实权,纵观满朝文武,被权臣拉拢的不知多少,君主只能隐忍,连撕破脸的勇气都没有。
吴银这么一想,忽然想到更深的地方去了。
师兄隐居十几年,为何还能与朝廷里的几个老将相谈甚欢?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久别重逢的友人,再好的朋友十几年不联络感情恐怕也淡了。
除非……他在隐居的这期间,从来就没有断过联络。
说是隐居,谁又知道他暗地里会和什么人来往?
难怪齐王不愿意让他得逞。
“想什么呢?如此入神。”白湖幺清冷的嗓音传入耳中。
吴银自然不会问出心中所想,只是道:“想阿星。”
他觉得这个借口好用。
“……”
白湖幺的视线终于从画上转移,瞥了一眼吴银,“不是说要放下了吗?”
“还在放下的过程中,并未完全放下,真是让师兄见笑了。”
“……”
齐王府。
卓离郁拥着妙星冷,躺在温暖的被褥之中。
“阿星。”他喊了一声。
听着妙星冷的呼吸,他知道她应该还没有睡着。
妙星冷应了一声,“嗯。”
“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什么问题?”
“老白隐居数十年,在隐居的这期间,他可曾和什么人有过频繁来往?”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妙星冷的语气中带着诧异,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好像没有吧。他偶尔会独自出门,都说了是去采药,我也不是一整天都呆在家里的,时常到处作案,因此……我跟他有很多时间不是待在一起的,但他说过,他和朝廷里的朋友都断了联络。”
卓离郁静默。
听阿星的话,老白应该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与朝廷里的朋友暗中联络,既然是暗地里见面的,自然就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告诉阿星也没有必要。
他只是觉得老白与赵老将军关系太好,不像是十几年没见的朋友。
“怎么了?”黑暗中响起了妙星冷的疑问,“你大晚上的不睡,就在想这个问题?”
“阿星。”卓离郁轻唤了她一声,“你相信我吗?”
“你这话问得奇怪了,你我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你今夜有点怪,是出什么事了么?”
“如果……”卓离郁顿了顿,道,“如果我和老白之间产生了矛盾,为难的人就会变成你,我和他都会找不同的理由来说服你,你比较能信得过谁?或者应该说,当这种情况生,你会选择站在谁的那一边?”
她选择了其中一个人,必然就会伤害到另外一个人。
这对她来说,绝对算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可他还是不禁想要问问她,会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么。”黑夜之中,妙星冷的语调清清冷冷,似乎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如果我选择他,你会怨恨我么。”
卓离郁搂着她腰的手一紧。
这个答案……其实也不算意外。
但是亲口听她说出来,仍旧会觉得心情沉重。
“开玩笑的啦,别当真了。”妙星冷侧过了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总要看你们谁对谁错,他要是错了,我也不会帮他的,我可能会帮着你一起骂他,可若是你错了,我就帮着他一起骂你。”
卓离郁:“……”
“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拧哪一边都会痛。”妙星冷轻叹一声,“如果你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我未必不会向着你,从前我的心里确实只能信得过老狐狸,因为他是那么心狠的一个人,我却是他最在乎的亲生女儿,所以,他很值得我信,我很尊敬他,但我并不是对他百依百顺,他有很多想法是我不能认同的。”
卓离郁的心情稍稍放松,问了一句:“比如?”
“他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要我变得像他一样自私。”妙星冷的头朝着卓离郁的肩膀上靠了靠,“我嘴上应着好,心里却不想听他的,我不是小孩,不至于被他洗脑,我还是想要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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