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皱了下眉头,很多的银子?难道就是纪氏搜刮来的那些银子?既然她有幕后之人,为什么银子还会留存在她这里?
这些银子,是因为还没派上用场吗?
这就是为什么在各大钱庄没有看到纪氏存银的原因吗?
萧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此刻,不是要严惩纪氏的时候,还有疑团没解开,他一定要弄清楚纪氏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现在,更重要的是,一定不能让祖母有事,他咬咬牙,想着要不要告诉老太妃,其实萧易还活着的事情。
可他又怕她老人家一怒一喜,到时候更加的受不了。
“王爷,陛下在外面,前来探望老太妃,圣驾已在门外。”外头忽然传来暗一的声音。
萧越顿了一下,永平帝这个时候过来,是真的来探望老太妃,还是因为现他回京,来问罪来了。
他摇摇头,如果真的问罪,应该不会亲自前来,随便派个太监或者官员前来就可。
他此刻不想见永平帝,他看了看被移到床榻上的老太妃,闪身进了后面的碧纱橱。
碧纱橱八扇落地,夏天往螺钿格心上糊一层轻纱,既做内室的隔断,也遮挡蚊蝇。
现在已经是初冬,京城冷得早,上头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海棠富贵纹的夹棉厚缎,老太妃不喜欢东西挡在床前,这样觉得气闷,就将它给挪到了床头厚,隔出了一个小间,还在里面铺设了一张床,给陪夜的苏嬷嬷睡。
老太妃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王府,身边也只有贴身侍候了多年的苏嬷嬷可以说说贴心话。
永平帝是微服出宫,身边只带了于胜和两个贴身侍卫,等到了王府之外,王府的人才知道是圣驾亲临。
而萧越是偷偷回京,自然是要做好万全准备,他一路派人看守着,就是防止意外,竟然比王府的人还先知道消息。
王府长史带着永平帝到了荣安堂,现里面气氛凝滞,他顿了顿,对永平帝道,
“陛下,太妃一人在王府,想念远在边疆的王爷,这段时间已经病了好几次了,今日……”
他没有再说下去,余下的就让永平帝去想象了。
永平帝摆摆手,进去了内室,见苏嬷嬷一个人留在里面,外面也乱乱的。
他不禁上前一步,见老太妃昏迷着,怒道,“怎么不请太医?”
“回陛下的话,老太妃这段时间时常会这样病倒,之前都是小病,已经请了太医过来,可今日,老太妃刚刚好着的时候,说不好再请太医院的太医,让奴婢派人去请回春堂的大夫……”
永平帝看着面如金纸的老太妃,心头一痛,他是知道老太妃因为‘他’战死的消息是多么的难过,可他不敢表露太多,他怕太多了,让人看出破绽来。
就连老太妃因为太过伤心去五台山,他也不敢说什么。
只能将萧越带进宫里照应,然后一点点的赏赐王府。
他来王府,也是一时起意,
他吩咐苏嬷嬷,“老太妃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请什么回春堂的大夫,去,将太医院的院判请过来。”
于公公会意,连忙拿了块牌子给苏嬷嬷,“拿着这个去。”
苏嬷嬷恭敬的接过牌子,掀开帘子出门而去。
永平帝坐在床榻边,他捏了捏拳头,吩咐两个贴身侍卫,“你们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两位侍卫得令,出门将外面的人都遣道院外,然后如门神一样的守在外面。
室内一片安静,只剩下永平帝和昏迷中的老太妃,以及如隐形人一样的于公公。
永平帝弯腰下去,将老太妃的手握在手中,低声说道,“娘,孩儿在这里,你听到了吗?”
“你要真的放心不下越儿,尽管叫朕知晓,朕将他召回来就是。”
说道这里,永平帝顿了一下,声音里依稀有着哽意。
他继续低声道,“你知道吗?越儿不肯认我,他不肯认我这个父亲。他竟然以我这个父亲为耻辱。”
他咬牙切齿的道。
萧越屏息立于碧纱橱后,从碧纱橱隔扇之间的一道缝隙里,悄悄地看了出去。
永平帝的双眼里,竟然隐含泪意。
永平帝望着病床上的紧闭双眼的老妇人,沉默了会,又低声道,“我没想到,他竟然天生反骨,无君无父。”
“他以我为耻辱,可我却以他为荣耀。”
“他不要我给他的天下,可这个天下,乃是朕的天下,朕要给谁,就是谁人所有,何况,朕如今是要把天下交给朕的孩子,天经地义。”
永平帝大概太过激动,我和朕混在一起,他说完,停了下来。
萧越努力的控制着呼吸,不让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目下隐隐泛出一层血丝来。
“陛下,外面太医进来了。”
门口的侍卫低声禀报。
永平帝放下手中老太妃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里,又将被子掖好,这才道,“进来吧。”
两名太医拎着医药箱进来,永平帝站起身,道,“赶紧给老太妃瞧瞧,到底是如何了?”
“你们太医院也太不精心了,怎么看个病都看不好,让老太妃反反复复的,如今都已经昏迷了。”
“到底之前是哪位太医过来看的?徐爱卿,你回去将老太妃的脉案拿来给朕瞧瞧,朕倒要看看,是哪位庸医给老太妃瞧病的。将人瞧成这样,这样的人,还能在太医院当差吗?”
两名太医只觉得太过无辜,两人刚想要跪下请罪,却被永平帝一瞪,他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这些,赶紧诊脉。”
两名太医轮番上去给老太妃诊脉,永平帝看到老太妃那脸色,心里慌乱起来,问,“老太妃怎么样?”
两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徐院判上前,“老太妃这是气急攻心,血气上涌,一时受不住才晕了过去,臣先施针将她救醒再说。”
永平帝虽然心急如焚,可也知道施针时不宜催促,只能站在边上干看着。
他在室内走了几圈,又焦躁的往室外而去,外间炕上的小几上还放着刚刚来不及收起来的信件。
萧越心中暗暗喊了声糟糕,刚刚太大意了。
这些信件,不是不能给永平帝看,可纪氏背后那个人还没查出来,如果被永平帝看到,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可此刻他也不能出去,只能是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永平帝走到外间,见炕上乱遭遭的,太医说老太妃是气急攻心,血气上涌才会昏过去。
刚刚生了什么事情?
他坐在炕上,让于公公将苏嬷嬷叫进来。
他的手搭在小几上,碰到上面的匣子,偏头过去,看到上面的信件,想也没想,拿起来看……
苏嬷嬷跟在于公公的身后进来,还没到门口,还没掀开帘子,就听里面一声响动,伴随着咚地一声,有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之后又是一声巨响,似乎是桌子被愤怒之下推的轰然倒地。
于公公一惊,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是皇上勃然大怒时才会有的动作。
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他当然见过皇上大雷霆的模样,可像这样的,却绝无仅有,那一声巨响听得人心惊。
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大的火?出了什么事?
他连忙掀开帘子进去,只见里面桌子被推倒,匣子跌落在地上,永平帝面色铁青,手中攥着一张纸,只听他怒喝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机个字,问苏嬷嬷,
“纪月娘人关在哪里?给朕押过来。”
苏嬷嬷知道萧越还在碧纱橱后面,她心头害怕极了,可到底跟着老太妃经历了大风大浪,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道,
“刚刚太妃收到王爷的信,就将纪氏提了过来,然后老太妃就被纪氏给气成这样,如今,人被奴婢关在外面的柴房,奴婢这就去将人带过来。”
永平帝颔,让其中一个侍卫跟着苏嬷嬷一起去将人押过来。
碧纱橱后,萧越看着徐院判给老太妃施针,他心如刀割,不信神佛的他,此刻无比的希望上天诸佛能够让老太妃醒过来。
虽然老太妃曾经放弃过他,可血缘亲情割舍不了这份牵绊,今日的这一切,虽然有幕后之人的算计,可到底,是萧易错了。
是他被情爱迷昏了头,是他认错了人,却在认错之后不知弥补,反而将事情弄得越复杂,是幕后之人狼子野心,算计萧家,是纪氏贪得无厌,是他,怕祖母承受不住,一直隐瞒没说出实情。
这些都不是祖母的错。
可现在承受这份锥心之痛的,却是祖母。
徐院判施针的时候,老太妃眼角不断涌出泪水。
萧越站在碧纱橱后,又是心痛,又是愤怒,他恨不能此刻就冲出去,将永平帝赶出去。
他也许是个好的帝王,他答应了先帝的事情都做到了。
可他的野心被养大了,他出尔反尔,他……
就在萧越胡思乱想之际,纪氏等人被押了过来,纪氏刚刚踏进门槛,就听到一声怒喝,“贱人。”
然后,是一道茶盏,飞了过去,砸在纪氏的脑袋上,茶水顺着纪氏的头,或者飞快冒出来的血水留下她的额头,残茶的渣子还留在她的额上,间。
只见永平帝额上青筋直冒,咬牙,用尽力气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
纪氏直接被这一茶盏打懵了,再一看是永平帝,顿时吓得退一软,跪在地上,“臣妇见过皇上。”
永平帝‘呵呵’一笑,那笑声,阴森入骨,他阴恻恻的道,“臣妇?你这样的人不配做萧易得妻子,朕今日就代萧易,给你一封休书,你不再是萧易得妻子,你不配去见萧易。”
纪氏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她道,“陛下,您不是萧易,您没权利将臣妇休弃。”
永平帝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声音冰冷,“朕是这天下之主,你们都是朕的子民,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朕不能做的?是朕没有权利做的?”
纪氏摇头,“臣妇是萧易八抬大轿抬进来的,生死萧家人,死是萧家鬼。”
“朕真要让你进了萧家的坟地,那才是对不起萧家列祖列宗,你收起你那恶心的称呼,朕不想再听到你的自称。”永平帝暴怒。
大约是被连翻的刺激,又或者是刚刚茶盏砸的她昏了头,只见纪氏笑了起来,大声道,“陛下,你和萧易一模一样,一样的固执,一样的蛮横,我见了你,就像见了萧易一样。
你没有权利休妻,我不是你的妻!”
“是吗?那我有没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