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哭,把姜璇和姜瑜都给吓到了。
两人都未曾见过这样的姜崇。
他从来是高大如山的,给他们两遮风挡雨,给兄妹俩温暖。
“棠儿,对不起。”姜崇喃喃道,然后呼吸平稳,竟然睡了过去。
兄妹俩从正屋出来,并肩坐在廊下,都没做声。
刚刚姜崇的那声对不起,让两人都为之一震,同时心头酸。
母亲的死,真的紧紧是因为生了怪胎,接受不了,才死去的吗?
……
从晓证堂出来后,姜璇回到碧月阁,洗漱后,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只是,她又做了那样一个梦,梦到那双紫眸,高大的身躯,还有有力的臂膀,她羞红的脸。
画面一会又变了,变成她不断的往前跑,不断的跑,跑不动了还再跑。
一夜沉重,醒来的时候,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起身后,去了老夫人那里请安,正巧听到下人在禀报说姜瑜和姜崇一起出门去了。
午后,她带了点补品去了隔壁。
碧云本要陪着她,但是被她拒绝了,她提着东西站在门外,敲敲门,没有声音,轻轻的一推,院门竟然被推开了。
她想着黄先生身边个小厮都没有,大约也请不起看门的老仓头吧。
她进了院子,又将门轻轻关好。
她一边走,一边欣赏这院子里的风景,虽然说不大的院子,甚至有点旧,但是被打理的很好。
只是,她虽然很悠闲,忽然感觉身后有东西袭来,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颈就被人砍了一个手刀,顿时身体绵软地倒在地上。
林翊正在书房里和姜瑜以及姜崇说刺杀的事情,以及询问姜崇边疆的动静。
忽然,外头有人禀报,“殿下,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走动,属下已经将人抓住了。”
自从慈玄观遭受刺杀,京城萧越得了信后,为了林翊的安全,派了原来一倍多的暗卫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老苍头,可是门却悄然的掩着。
有了暗卫,还要什么老苍头?
林翊淡淡的道,“有异常,你们抓去审问就是了。还需要问我?”
那人犹豫了一下,“是个姑娘,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手上还提着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探子……”
这个暗卫曾经听过一个同僚说过,太上皇上次遇刺,就是因为陪一个姑娘去偷自己的东西,万一……
林翊听到说是像大家闺秀的姑娘,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姜璇来了?他这里已经是抓紧和姜家父子说事了,没想到她竟然来得这样早。
他看了眼姜家父子,示意他们等一下,然后立刻朝外走,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人在哪?”
在慈玄观的那批侍卫都跟着常远在外面,这一批是小九新派来的,自然是没见过姜璇的样子,肯定不知道放行,甚至把她当成了探子给抓起来。
能做暗卫,自然是很敏锐的,见到林翊忽然沉下脸,语气也不甚好,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个姑娘就是那个……
顿时,他的语气有点心虚,有点结巴,“属下将她绑了,正放在外面呢。”
林翊出门一看,果然就见到姜璇正被靠在廊柱下,双手还被绳索绑着呢。
他半蹲将她手上的伸缩给解开,小姑娘纤细的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红痕。
快要入冬了,地上寒凉,怎么能让她坐在地上,更何况里头还有姜家父子。
不过犹豫了一下,林翊就将姜璇打横抱起来,往书房边上他休息的地方而去。
他手上的伤并未好,可这会抱着姜璇却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十九岁的姜璇,在他眼里,依然是小姑娘,娇娇软软一团,轻若无物,靠在他怀里。
他又闻到了他们初次见面时,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香。
她缩在他的怀里,无意识的蹭了蹭他的胸膛,像一只小猫一样的柔软。
这样的她,丝毫看不出当日在慈玄观那样的逼人的气势。
林翊心头突然感觉,所谓的软玉温香在怀,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虽然有过妻,有过儿女,可后面的那些年,依然过得如苦行僧一般。
和江氏,他想过好好的日子,尽丈夫的责任,只没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
他禅位,他四处流浪。
他叹了口气,竟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什么东西的感觉。
如此的娇软。
只是,碰到了危险,她就会放出她的利爪,冲上去保护她。
林翊看着怀里面容白皙的小姑娘,心头叹了口气。
她太年轻,而他,太老了。
老到配不上这样的美好。
他将她抱进厢房,放到榻上。
放下去的时候,姜璇的衣领滑了滑,露出一点点的雪肤香肩,林翊慌忙的移开目光,喉头不自觉的动了动。
只是,他的目光移开,又移了回去,姜璇的肩下头印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花型胎记。
他的目光在那胎记上半响没移开,最后将她的衣领拉好,将边上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刚出门,就见姜家父子联袂而来,刚刚听到外头的安慰禀报说是姑娘,姜瑜心头突了一下,以为是姜璇。
于是起身,出来,只是并不曾见到人影。
这会见到林翊从厢房出来,他探了探头,试探的问道,“上皇,我们是不是打扰您了?”
林翊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有点心虚起来,“没有,一个走错门的姑娘。”
姜崇在一边笑着说道,“陛下如今正值壮年,皇后……江庶人已经去了,是可以找个人陪伴身侧。”
林翊不想和他们说这些事情,如果他们知道是姜璇,大概又是另外一番风波,干脆就将要出口的话抵在舌尖,咽了回去。
三人又说了会话,姜家父子就回隔壁姜家去了。
姜璇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躺在一张软塌上,黄先生正在一边看书,她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边。
姜璇觉得后颈阵阵生疼,揉了揉,想起方才的事。
林翊见她醒来,目光从书上移了过来,见她揉脖子,问,“疼吗?”
姜璇没说话,只是垂着头。
林翊放下书,站起身,笑着问,“生气了?”
姜璇这才忍不住问道,“不是和你说过来吗?你这里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还有,你这里怎么会有人下黑手?”
林翊好声回道,“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去街口买点东西,是我的朋友,以为是闯空门的进来了,所以……”
姜璇想到那日他昏迷的时候,有个人悄无声息的从窗棂进来,想来定是那个人了。
只是,他伤都没好,竟然去街口?这样想,她也就这样说了,
“你怎么不听大夫说的啊,还去什么街口?不要命啦。”
林翊任她说,把一碟子点心果脯推到她面前,
“你要来看我,是客人,总要有点招待你的东西吧,这是街口王记出的,你不是喜欢吃么?”
姜璇摇了摇头,她才不想吃,她被气到了。
她看着面前温和的林翊,想到那天在慈玄观生的事情,他利落的身后,以及那种面对敌人时的漠然,又想到那个神秘莫测的朋友。
“先生,你当真就是个普通的书生?”她问道。
林翊垂下眼眸,静默了片刻,小姑娘上次说了,她不喜欢别人骗她。
他也想过是不是要告诉她真实身份。
可他身边如今危机四伏,到底是谁刺杀他还没有眉目,如果她知道的太多,介入太深,反而对她不好。
她和姜瑜,姜崇不一样,她不过是个娇弱的女子,他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我并非普通的书生。”不告诉他,但不妨碍他坦白其他的一些事情。
“我曾经做过官,算是挺大的官,也杀过人。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他的语气温和,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可是!他的过去像一个深深的谜团,纠缠着这个人长成这样的骨肉,这样的气质,复杂而神秘。
姜璇忽然释然,他这样的清贫,要靠抄书来维持生活,若不是经历了很多世事的人,应该也做不到这样宁静生活吧。
“先生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吗?”姜璇心头泛起死死的心疼。
林翊笑了笑,见她认真的看着自己,轻轻说道,“人不是总会经历不好的事吗?”
是啊,人总会经历不好的事,没有谁更特别。
所谓,众生皆苦!
林翊怕这个话题太沉重,于是将那碟子点心果脯又推了推,“吃吧。”
姜璇拈了个果脯,咬了一小口,问道,“先生,你以前做过挺大的官,那你见过太上皇吗?”
林翊正要喝茶,被她这样问,差点手抖了一下。
他稳了稳手,道,“见过……”
自己能没见过自己吗?
姜璇又问道,“那你觉得太上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若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真是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