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和陈娇顺着兰英说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许云珂正紧张地站在淮安王林灏的面前。
“你说今日这么多闺秀,她就不怕被人看到,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而惹了一身臊,这样的姑娘谁家敢要啊。”
陈娇咂了咂嘴,不敢认同。
兰英见许云珂将手中的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林灏,啧啧两声,“你瞎操什么心,说不定人家就想要这样呢?”
“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她许云珂爱慕淮安王,就算她没有嫁给淮安王,可也在将来的淮安王妃心里埋了根刺。”
其实许云珂和林灏站的地方还算隐蔽,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他们三人会看到纯属巧合。
“王……王爷……”远处的许云珂紧张的舌头都要打结了,她面色通红如同火烧,紧张的恨不能立刻就逃走,却还是鼓足勇气抬起头,双手抓着个东西,递了过去,将心里重复默了上千遍的话一鼓作气说出来,
“淮安王……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
她说的飞快,香囊一角被她给揪成一团,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就想等到屠刀斩落一样。
林灏看着眼前紧张的近乎昏厥过去的女孩,目光漫不经心的移到她手上快要被揪烂的香囊上。
许云珂高举着的双手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林灏太久没反应了,久到她以为对面的人已经走了。
她忍不住眼睛睁开一条缝,他依旧站在那里,目光仿佛粘在她手上的香囊上。
他狭长的双眸中,酝酿着很多的情绪。
许云珂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淮安王是在考虑吗?只要一想到他是在考虑,她就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捏着香囊的手心沁出汗来。
她怕把香囊给弄脏了,手缩了缩,甚至想学那些下人,平明百姓一样,把手往衣裳上擦。
她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做成这个香囊,手指被戳了无数个洞,可她甘之如饴。
她这样的大家贵女,鲜少有人会钻研女红,毕竟有那么多的丫鬟仆妇环绕着。
可她还是想亲手做一个,然后送给他。
送出去之前,她没想过万一他拒绝了会怎么样。
她已经及笄,家里正在给她相看亲事,如果他不接受,她该怎么办?
本来,淮安王府落成的时候,家里曾托人去淑太妃哪里打探口风,淑太妃还是很喜欢她的,这让她心生欢喜。
可忽然间,淑太妃忽然闭门不出,无论怎么打探,都没有半分她的消息。
无奈之下,家里就着手替她另外想看,就算她哭闹,鸡蛋里挑骨头,都没能阻止家人继续相看。
就算希望渺茫,她还是要努力一次,她家的家世不差,自身容色姣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一般闺秀不碰的弓马骑射也能拿得出手,这样的她,他一点都不喜欢吗?
正当许云珂不知命运会如何的时候,就听林灏声音郑重的道,
“许姑娘的心意恕小王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
许云珂心头最后一点期望,湮灭了。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白茫茫一片。
只觉得万念俱灰,五内俱焚,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往下流。
她该怎么办?
什么他会看不上她?
为什么?
她整个人都乱了,她用双手环抱住自己,慢慢蹲下身子,泣不成声。
林灏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喜欢自然只能拒绝,否则那不是害人么?
他有些结巴的道,“许姑娘……天下好男子多得是……小王不值得你这样的。”
他知道喜欢一个人,被拒绝的滋味,他也曾被人这样拒绝过,那痛,痛彻心扉,让他辗转难眠。
以后的日子里,他还要时常面对那个人,用另外的身份,心里不能有半点的旖旎,否则对她就是亵渎。
他看向远处穿着月白骑装的女子,目光慢慢变得迷离起来。
许云珂哭的浑身颤抖,耳边只有远处人群的喧闹声,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天下好男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都不是他啊。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林灏,他眼睛看向远处,从前温和的眉眼里,如今含着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就像深邃的夜空,看不到底。
是谁?是谁让他如此的悲伤,她刚刚才被拒绝,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是因为自己的。
他拱拱手,有点狼狈的后退几步,然后转身踉跄的跑开了。
许云珂怔怔地望着他,视野之内,万物失色,唯有他清秀挺拔的背影,踉跄地消失在她的眼里。
许云珂觉得心已经死了。
良久,她才双眼通红站起身来,往人群里去。
她刚转身,就见到远处姜璇,陈娇和兰英三人。
刚刚,淮安王好像看的就是她们三人的方向……
许云珂脸色剧变,难道他喜欢的是这三人里的一个?
她脑中骤然划过一道光,不敢相信。
这三人,哪里有一个比得上自己的容貌,才情,家世?
兰英虽出生承恩公府,可一旦太皇太后去世,爵位是要被收回的,还有陈娇,家世很普通,至于姜璇,那更不可能,那个女人如今都已经双十年华,是个老姑娘了!
许云珂怎么也不相信,淮安王的心上人在那三人之中。
一旦心里头有了怀疑,这一整个跑马会上,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就会生根芽。
许云珂忽然关注起姜璇三人。
……
林灏狼狈的和许云珂告辞后,带着随从躲到了一边,其实在许云珂来之前,他就被另一位贵女拦住表白了一番。
这让林灏后悔来了这个跑马会,他叹了口气,想要招呼随从准备回王府,没想耳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铁石心肠。”
林灏回过头去,见是一身玄色衣裳,紫色眼眸的慕容寒,背着手朝他踱过来。
“这样好的姑娘,你都能狠心拒绝,真是铁石心肠啊。”慕容寒看着远处黯然神伤的姑娘,可惜的摇摇头。
林灏垂着眼,冷声道,“我要真的接受了,那才是铁石心肠,狼心狗肺,少主要是看不过去,大可上前去抚慰一番。”
“本少主可消受不起东离姑娘的热情。”慕容寒话里满满的嘲讽。
都说中原贵女最是矜持,可谁能想到矜持的姑娘也能如此的大胆,大庭广众之下对着情郎示爱。
林灏不欲与慕容寒多说,“少主,你们能留在京城,是因为你们的栖王身体不适,本王记得那是你的王叔吧,怎么你还有四处游玩的心,这个时候,不应该在他跟前照看吗?
毕竟,这里是京城,故土难离,你们不着急回南燕?”
林灏看起来清瘦俊雅,带着书生的斯文,没想到怼人的时候,也能如此的犀利。
慕容寒笑笑,“王爷作为太上皇二子,安王被斩杀后,继承王位的本应该非王爷莫属,如今竟然被一个姓萧的鸠占鹊,王爷就不愤恨?”
林灏盯着慕容寒看了半响,缓缓道,“少主的挑拨离间倒是用的很好,可惜,你找错人了,本王对于那个至高的位置,从来没有过半分期望,那对本王来说,还不如书画来的更有趣。”
他拱拱手,“抱歉,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望少主不要到处乱走,毕竟,作为异国人士,你这样到处走,容易被误伤……”
慕容寒又是一笑,“没有半分期望?那王爷真是太悲哀了。那个位置,至高无上,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比如说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包括你心爱的女人,到时候也可以抢夺过来。”
林灏心里一痛,心爱的女人,抢夺……他何尝不想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双宿双飞。
只是,她不喜欢他啊。
他定了定心神,鄙夷的看着慕容寒,“东离的男子,和南燕的男子不同,尤其是本王,爱是美好的事情,如果要用上抢夺,那和土匪强盗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喜欢一个女子,她不喜欢我,我会放手,祝福她。
不会去破坏她的美丽。
你抢夺过来,她就属于你吗?”
他笑了起来,俊美的脸绽放开来,“说起来,慕容家族也曾是中原人士,没曾想在南燕住了这么多年,倒是变得和那些部落一样野蛮不开化了。”
慕容寒笑吟吟的看着林灏,对于他的嘲讽,仿佛是赞美一般的听着,倒是他的身后,一位随从脸色非常的难堪,按着腰间的剑把,想要冲上去。
慕容寒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背着手,一张雌雄莫辨的面孔之上,竟带着几分超然般的清贵,凝视了林灏片刻,微微一笑,
“果然,浸淫书画的人和我等这样的粗人不同。确实,我们慕容一族,离开中原久矣。”
“不过,谁让我的先祖,技不如人呢?”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淡淡的扫了一眼林灏,唇角噙着一丝冷笑,谁会对那至高的权利不动心呢?
就算暂时不动心,也不过是因为诱惑还不够。
……
因为许云珂有了怀疑,看到姜璇三人在和人说话,眼色暗了暗。
兰英性子温婉,是那种不会得罪人的性格,见到许云珂过来,笑着招呼。
“你们在说什么呢?”许云珂看着兰英。
兰英道,“没什么,刚刚阿璇姐姐跑了一圈,他们都被阿璇姐姐的骑马的风姿给迷住了,都说要让阿璇姐姐教导他们的骑术呢。”
许云珂笑了笑,“是吗?说起来,姜姑娘是在边关长大的,自然和我们这些京城闺秀不同,我们比不过也是正常的。”
她歪了歪头,显得特别天真,“姜姑娘也是好本事,都双十年华了,还能惹来那么多人的觊觎。”
“连太上皇都看上了,当初南燕的少主不是还求娶姜姑娘么?”
“姜姑娘是不是在边疆的时候,就和南燕少主认识?你回来后,他念念不忘,故而千里迢迢追来。”
她一脸感慨,“没想到,那么个美男子,倒是个痴情种了。”
这话,就有那么点意思了。
既有暗讽姜璇是边关长大的土包子,野蛮女之类的意思,还有暗示大家姜璇是个不太检点的姑娘,更有引着大家去想去年姜崇因为通敌卖国,被关入大牢的事情。
看着笑容满面,笑意不达眼底的许云珂,姜璇笑了起来,
“没想到许姑娘倒是有颗才女的心,说的比那些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要精彩,不去做个撰写话本子的人,可真是可惜了。”
陈娇靠在姜璇的手上,翻了个白眼,她就是看不惯许云珂,“云珂,亏你祖父还是兵部尚书呢,说起来也是大家姑娘,怎么满脑子就是那些龌蹉的东西?”
兰英则是一脸温柔,细声细气的道,“云珂,你这样含沙射影的话,可不能乱说。你从前可不这样尖刻一个人。
别真的被那些话本子给荼毒了,到时候就可惜了。”
边上也有和许云珂交好的姑娘出来打圆场,然后将许云珂给拉走,
“走,走,走,你是今日的主人,可要将客人招待好。”
许云珂红着眼睛,梗着脖子,“难道我说的没道理么?好端端的,怎么就她父亲被关起来,怎么不关别人?”
“我祖父可说了,姜家没一个好人。
你看看,她家老太太死了一年不到,她就这样花蝴蝶一样,出来参加我家的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