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连他自己,也常常于午夜梦回之间突然惊醒,不敢相信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总是奢望那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外人永远只看得到云家二公子温润如玉的一面,谁又能知道,这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一场噩梦,折磨了他三十年。
“这里没有别人,朕也不是迂腐之人。”凤栖不置可否,“你且说说看,朕自会判断是不是妖言惑众。”
始终清冷理智的嗓音像是隐含着某种魔力,让人不自觉地撤下了心防。
“臣以前,是云府的长子。”
云听雨眸心视线一直看着膝下的绒毯,淡淡的言语从嘴里吐出,语气低沉缓慢,短短的一句话,却带着让人惊骇的威力。
什么?
云相呆滞,云夫人也瞬间震惊莫名,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们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前是云家的长子?”凤栖皱眉,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你的哥哥云听风才并非云府的子嗣?”
“不是。”云听雨闭了闭眼,一字一句,语调不高,却说的无比清晰,“臣以前是云府的长子,那时府里只有臣一个孩子,然而臣在六岁那年一觉睡醒时,却变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臣拥有六岁之前所有的记忆,包括臣的亲生爹娘,然而却口不能言。待之后慢慢长大,心里却已然明白,这是我的劫数,不管是天意安排,还是人为的阴谋诡计,我无法对任何人说,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不想被当成一个妖怪。”
仿佛木偶背书一样,毫无感情波动地说完这一长段话之后,云听雨就径自低着头,周身所有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整个人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眼神慢慢失去了焦距。
无所谓了,事到如今,什么都无所谓了……
战战兢兢活了这么多年,他感觉好累,不止是身体上疲惫,心头被一座沉重的山压了三十年,连灵魂都透着浸入骨子里的疲倦。
若是就此被以言语癫狂的罪名斩杀了,他或许也觉得,这才是真正该属于他的结局。
云夫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刷白,眼神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离奇荒谬的事情?
怎么可能。
她痛苦地抱着头,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可如果不是真的,为什么……听风六岁那年会突然无故昏迷,醒来之后也像个痴傻儿一样不言不语?然后时不时地再陷入昏迷?一直到八九岁的时候,才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云府原本聪明伶俐的长子,突然像个育缓慢的愚儿,云夫人甚至将此事归咎于自己亲手杀了腹中的孩子而造了孽,因此报应在她的长子身上……整整三年的时间,她费尽一切心思教导长子说话,识字,几乎剥夺了他所有玩闹的时间……如此三年下来,听风才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原来……不是因为他突然变得痴傻愚钝,而是因为他六岁的身体里,装着一个懵懂婴儿的灵魂……?
凤栖眸光锁住云听雨苍白如纸的面容,淡淡道:“既然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这些年就没有试图追查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