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就像紧绷的竖琴,只要轻轻碰触,便会迫不及待地出乐响。
午夜,空调系统进入低功率状态,白天的隆隆声小了很多。这个时候的工作人员最少,大型热设备也不工作,地下机库本身就足够凉爽。越层的顶棚天井上,有一面加厚的圆形大天窗,装甲板敞开,从机库内就能直接望到夜空。现在一颗星星也看不到,隔了一会儿,几滴雨点打下来,秋雨已至,天气要转凉了。
细长的苏22装配匠战斗机旁边,卡拉正在指挥其他人将中央翼盒取下。这是变后掠翼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支撑双翼活动的“胸骨”。专程挑选的苏22就是为了翼盒,也是改装新型变后掠翼飞机的关键。
低头查看满是灰尘的墨绿迷彩机身腹部之内、那些崭新的锌黄色结构隔墙,卡拉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她莫名其妙地注意到,在旁边一直盯着她的蒙击。没想到他被欣蒂叫走后又回来了,能有什么事呢。
卡拉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是最普通的异性吸引,谁不那么想呢;但她万万不会觉得自己这样1米9身高的女巨人,会得到任何人的爱慕。更何况,欣蒂找来的这位蒙击先生如此自信和自大。在休息间的时候,他基本没说什么话,只是回答是或不是,想必是觉得无话可说而少于开口。难得的几次笑容,竟然是在其他女工冒傻气的时候,这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嘲笑。
甲午年大战虽然没有胜者,终究是以他们的国家获得更大利益而告终。像这样单民族占主体结构的国家赢得世界控制的主动权,因而抱有沙文主义,这没有任何奇怪的。况且他自己也有资本。听欣蒂说,这位蒙先生在国内家境殷实,现在也是这家店的金主和招牌。只是,他这样的人,现在成了个独行的游侠,真是奇怪的命运。
这样看来。卡拉觉得其实自己和蒙击没有交集,那么他又为什么在看自己呢?就像自己少女时期,那些抱着好奇来围观怪胎的、恶毒的人们一样吗。他只是来嘲笑一个身材巨大的女飞行员,或者女人驾驶f14有什么奇怪么。
想来想去,卡拉也只好这样认为。在场的任何女工都非常普通,只有她是那么的古怪而令人看不顺眼,令这位蒙击先生侧目了。
蒙击依旧倚着栏杆。
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听上去很遥远。像是洞窟外面传来。
他看着卡拉,觉得这姑娘可真是不知道疲倦。自己没料想到。卡拉竟会如此“万能”,即能从她这里获得战场态势,还不必时时提防身后的敌人。任何飞行员都不可能指望自己拥有专属的预警机、电子干扰机和支援飞机。她如果能成为自己的固定僚机,那就能无所顾忌地自由空战了。
为什么不呢。蒙击在想,直接邀请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这个想法刚出现的时候,他自己竟然还不承认。谁不知道蒙击是个空中的独行侠,从来不需要什么僚机。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劲,忽然想要邀请卡拉搭伴。不过。现在和卡拉还不熟络。要知道,面对敌人可以义无反顾地冲上去;面对女人,蒙击倒是一改粗暴的作风了。
如果直接走上前,对卡拉说:“能否邀请您作我的僚机呢?”她会怎么回答,这是显而易见的。卡拉确实和蒙击很像,在空中野得不行,真要是面对面地和男孩儿交流。定要矜持起来,说:“对不起您,我还有工作要做。”之类的。再加上,她往日的团队伙伴都在旁边,谁不等着看好戏呢,这样。卡拉也许反而会恼怒,说一些没必要的狠话,从此便互相躲着走。要是闹到了这个地步,那可真是非常没意思。
面对敌人,目的是消灭对方,自然简单得多。追上去、杀死他。要想抓住对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那将是一场漫长而考验意志与耐心的战斗。问题也不是怎么干掉敌人,而是怎么感受对手。这个时候就不再是格斗技术或者力量的拼斗。胜利取决于自信和主观意志所汇集成的命运。自信心要足够强大、主观意志要能够主导自己的方向,用如此强大的命运去侵蚀对方的命运,让对方的命运和自己的融在一起。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不是小事,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意志的奋斗。
蒙击走下梯子,卡拉注意到他了。
虽然卡拉身材高大,但这个时候却像个多疑的小动物,在左右闪躲,仿佛再走近一步就会突然消失。她犹豫了一下,接着便走到苏22战斗机的另一侧,检查翼盒的吊装情况,很快就要开始拆卸了。蒙击则跟着她,来到飞机另一侧,看了一会儿这边的情况,接着便离开了。
他慢慢踱着步,走向机库角落的帷幕,侧身来到接缝处,抵近观看这架中央大6生产的暗剑无人战斗机,黑黝黝的机身流动着美轮美奂的金属光泽。
蒙击感到身后有人接近,是卡拉。看表情,她似乎有些不自然。说不上是害羞,这种样子和女巨人可不相称;而应该说是某种害怕,却又鼓起勇气的样子。
“卡拉?”蒙击平静地叫出她的名字。
卡拉从后面向左边走,听到了蒙击的声音,便转过脸:“是我。怎么了?”
蒙击转过身,正对着卡拉:“正好。其实,我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
“什么事?尽管问吧。”她的声音一开始还算平静,后一句根本就有些呜咽了,断续不清。不过,女巨人并不会将心情露在自己的脸上,所以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得很。
“你估计呢?或者,我应该问,你觉得我遇到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