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戏声、难听的胡弹小调声,还有争论、起哄、拍掌的声音,加上觥筹交错、碗碟叮当声杂糅在一起,都和自己无关。喧哗吵闹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飘来的声音,而自己只不过走在一墙之外。
无论取得什么,无论见到谁,自己总也是孤独的。
蒙击走在光荣辽宁号机库内,右手抓提着冰冻啤酒易拉罐。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应酬,即便是胜利欢庆宴也总是让自己感到不自在;至于舰长和上层军官的宴请,更是不想去。也许有人觉得他冷僻、孤傲而不好相处,但他就是不想被像猴子一样摆布。
也许没有人能摆布蒙击,但是这个社会能。
如果你参加众人的聚会,你就得装扮成这个聚会群体所需要和认可的样子,你要懂得碰杯的礼仪、座次的安排,每一个人的称谓和习惯,这些都是最基础的。而且,你还得装成他们所需要你是的样子,装成一个你曾经讨厌的人。
在蒙击看来,每个人都受着摆布,每个人都是猴子,他不想参加。
机库内,灯火辉煌,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战斗机又不是老婆,谁没事整天抱着这钢铁凶器呢。舱顶上的阵列灯组明亮极了。复杂的灯具照着复杂的飞机,映出无数杂乱的影子,每一片影子都浅浅而薄薄的,没有一处灯光照不到的死角。或者说,确实没有影子。明晃晃的白光将整个机库照得如同无影灯手术室,只不过这个手术室有足球场那么大。
数不清的歼15飞鲨战斗机将机翼完全折叠起来,紧密地挤放在里面,虽然从平面工作图上看,排列致密有序,但真要是置身于其中,飞机与飞机翼面相搭、尾交错、勾角斗缘,其实感觉乱七八糟的。
蒙击深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他享受这样的感觉。满眼全都是飞机。全都是战斗的气息,盈满了强而有力的能量。
鼻子中、胸腔内,没有肮脏得令人难受的油液味,也没有铁锈味,供战斗机出入的大型椭圆进出口大敞四开,满满都是大海的味道,咸乎乎、清冷而令人警醒。这是搏击的味道。
耳畔,浪涛轰鸣。
他第一次登上这条船的时候。就爱上重型航空母舰了。
不过甲午年大战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曾经的中央大6第一主力舰光荣辽宁号,现在也退居二线。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改变了,时过境迁,人也变了,唯独这大海还是熟悉的。
面前挡着一排栏杆,蒙击直接跨步迈了过去。撇了撇嘴,在空间紧张的机库内拉起栏杆,搞不懂是怎么想的。
他不知道。这里是特种独立作战中队的专属区域,就连辽宁号的舰长也不能指挥、甚至不能干涉这里,这支部队直接隶属上层。
相对于拥挤不堪的外圈机库,这里就显得整洁漂亮多了。唯独里间有个大土堆似的东西,还盖着帆布,看着挺煞风景。而且也只有这个区域黑着灯,模模糊糊。蒙击转过身。和自己无关的他也不感兴趣,毕竟,眼前有两架最新型的歼19雪鸮战斗机,这是极为罕见的新型号。
“唔,漂亮。”他仰着头,看着前方那庞大如古代巨兽般的重型战斗机。不住赞叹。
蒙击挺立着,他的英武身姿实在不输时尚男模,不仅是身材外貌,更令人称叹的是气质,以及气质所带出来的举手投足、动作非常自信而挥洒。若是东汉或北宋末年,肯定是一名漂亮的战将。左手叉腰,右手垂提着啤酒易拉罐。粗而有力的食指蜷起,顶起拉环,套进指内,一拉一卷、单手开罐,举起来仰头便喝,样子随意而放松。
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新型战斗机更愉快的事情吗?
曾几何时,战斗机还一直是各大航展上的杂技演员而已。这些冰冷的、将杀人作为艺术的格斗兵器在无数少年和孩童面前,表演着一出出精彩而眼花缭乱的、令人连连称奇的动作。其中的佼佼者自然是曾被称为世界格斗第一的苏37“终结者”战斗机,这种飞机拥有三对翅膀和可以改变推力方向的喷口,就好像拥有六个拳头的拳击手、双腿还能飞檐走壁。后来,苏37的风头被更先进一代的、更新型的f22“猛禽”战斗机压过了风头。隐身、音巡航、级电子化取代了原来的时髦词汇。棱角、斜面设计成了最新风潮。不过,苏37仍然是最灵活的格斗家、最美的舞蹈家。
如果有一种飞机打算融合苏37的高运动高格斗和f22的高隐身高电子化,歼19“雪鸮”就有这样的野心。
这架飞机的隐身涂层油光闪亮,璀璨光。经过低可探测化设计的机头棱边、双斜切进气口,还有巨大的内置弹舱,将f22的优势完全继承;同时,六个机翼、修长而美丽的机头,将苏37的特色原汁原味地挥出来。
它是最强之子。
特种独立中队的角落里,因为此处没开灯,只有这里才有阴影。
黑暗中,阴影下,有另一个人在看着蒙击。
他望着这个桀骜的家伙,如此挺拔的身姿,随意地单手开易拉罐的习惯动作,还有,只有他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一架战斗机。
这一切,就像回到了旧时光。
热血沸腾的青春、征战五洋的豪情,兄弟间的欢笑,似乎又在自己面前。当年,就是这样远远地看着这群年轻人,现在,他们一个一个,都离去了。
只有此人回来了,他是回来休息、准备再上征程的勇士;还是早已被魔鬼侵蚀,即将成为新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