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鲍勃的理智早已飞离躯体,暴怒的魔鬼彻底占据了他全部的身体。他全身上下的每根神经,甚至每根头每根汗毛都在怒。地勤班组的人,甚至鲍勃自身,都不再认识这个狂怒的家伙。他已经完全失去正常心智,抬右手从弹射座椅后部空间的个人行李袋中抽出一个装满酒的酒瓶。战争时期,前线部队总是疏于管理,他就是从自己座位掏出一枚中央大6制造的手榴弹也不足为奇。
鲍勃拿着满满的酒瓶,回手狠狠朝动机抛去,就像往常向其他人泄怒气那样。
“去你妈的吧!”
那时的景象极其恐怖。
a1o攻击机的右动机把整个酒瓶吸入、打碎,无数锋利坚硬的玻璃碴吞入进气喉道中。它恐怕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主人会这样做,顿时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可怕的声音是动机前风扇叶片受损后变形扭结,造成空气高频扰动;加上尖锐碎片划开喉咙,共同叠加在一起的可怕声音。
几乎是一瞬之间,这架飞机生了莫名其妙的一系列举动。随着澡盆装甲内一系列电源接通和解锁,座舱盖砰地炸开。紧接着驾驶员保护束带收拢,弹射座椅滑轨伸出、逃生助推火箭启动。轰隆一阵火焰过后。鲍勃连人带座椅被射到半空中,引伞张开、带出主伞,座椅脱离,他随着主降落伞忽忽悠悠漂到一旁。
整架飞机开始剧烈颤动。老旧的右动机核心机受损后,在不规则转动力矩下快崩解。锋利的叶片断裂,割开自己如血管般的供油管路。电缆断开爆散,轰地一声巨响。整架飞机在刹那间就被烈火吞没,一点中间过程都没有。
冲击波裹着热浪将旁边的地勤吹倒在地。鲍勃也被降落伞轻轻放到停机坪旁边的软泥地上。消防车虽然以最快度赶来,但没有任何意义。
老a1o飞机很快被烧成了焦黑稀烂的一堆黏糊糊遗骸。
人们找到鲍勃时,他正躺在草坪上呼呼大睡,酒精已经彻底毁了他。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进了禁闭室。醒酒之后,透过铁栏杆,看着自己曾经的俊骑良驹。它曾是那么漂亮,浑身充满力量,披挂装甲的样子如此令人怀念。不知有多少人曾因此羡慕鲍勃。在本土的时候,每次空军开放日。孩子们都喜欢a1o这装有大炮的飞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鲍勃。如今,它只剩下地上那滩黑乎乎的印记。
鲍勃多少还是个人,他丧心病狂的暴怒开始消退,理智回到身上。但错误已经造成,他必须要呆在临时禁闭室中,等待返回本土的飞机。等待军事审判席。
临时禁闭室内不能喝酒,他开始出现幻觉,整天梦呓。没人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毛病,看守说过,他好像在和什么东西对话,但不知道是什么。
新基地的a1o战斗机中队仍然要面对北高句丽军装甲集群的威胁。必须实时保持威慑飞行。昔日熟悉的动机轰鸣一次次响起、熟悉的景象在脑海中反复回放,终于让鲍勃再次走上了癫狂。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不是出于泄、不是报复,也不是某种情绪的释放。而是最简单的原因,想做,仅此而已。
脑子里好像有某个声音在引导自己,一种不可遏制、无法逃避的。最原始的冲动,就像孩子一样,莫名其妙地想要放火、莫名其妙地想要杀死弱小的生命。
鲍勃心中很明白,自己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大敌临前、紧张备战的时候,他竟然酗酒而毁了自己的飞机。而平时对飞机的虐待与施暴都被别人看在眼里,所有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在看自己。
可是每到夜晚,昔日战骑的容貌、天穹上百日鬼之母的丑陋面庞,交替在脑海中浮现。他在内心中再次不断爆出某种癫狂的情绪,在痛苦中煎熬自己。
一天晚上,排炮鲍勃利用卫兵送来晚饭的机会,将其打晕,逃了出来。他没有逃跑,而是开来了加油车,打开油路阀门,把停满a1o攻击机的机棚浇了个遍。一边喷洒燃油,他一边流泪。直到双目被泪水充盈得看不见东西,才跳下车。
鲍勃知道靠打火机无法点燃航空燃油,他从飞行服中掏出两根救生指示用铝镁燃烧棒,拔开护帽刮擦激燃烧,扔进了泼满燃油的机棚内。瞬间产生接近3ooo摄氏度的高温。虽然没有立即引起燃烧,但引燃了机棚内堆砌的各种设施、材料和弹药储存箱。没过多久,烈焰升腾,火海瞬间把12架a1o攻击机连同所有设施完全吞没。
焚机事件导致战场出现防御缺口,造成甲午年作战初期不小的混乱。北高句丽军抓住机会动对南军的侧面突袭,战局自一开始就急转直下。
那一夜,火光照亮了鲍勃的脸,络腮胡油腻腻的圆脸上都是泪水。他曾经是如此爱着这种飞机。但是,乌山事变所目睹的自我屠杀,让他把内心中的爱和恨完全搅和在一起。他一边想要继续虐待破坏这些a1o,又找不出什么确切的缘由让自己那么做。只好一次性把它们全都烧毁,免得将来有哪架飞机又要遭受自己的虐待。
不仅要让自己的飞机烧毁,所有的都要烧毁。只有这样,自己才算真正作恶、真正达到恨的极点,才能对消过往那些过度的爱。
大火吞噬了整个停机区,差点要了鲍勃的命。
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他也将面临最严重的惩罚利文沃斯堡军事惩戒营。
很多人都在那个特殊的地方陷入无尽绝望的深渊,而鲍勃却在那里得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