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战斗机接收到指令,系统让襟副翼和任务电脑重新复位,涌动的电磁脉冲让整架飞机跟随舵面而浑身打颤,就像是嗜血饿狼看到猎物一样兴奋。
比尔是第一次在如此距离与正在机动的无人战斗机面对面。他在甲午年大战期间跳过伞,南洋的佣兵生涯中也跳过伞,可是没有一次像现在那么紧张。自己遇到的敌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大部分都不会射杀已经跳伞的飞行员;就算有一些极个别以杀戮和血腥为乐的恶徒,也因为性格暴躁而根本不具备驾驶高速战斗机对低速降落伞进行精准射击的能力。
面前这头冰冷的黑死神则不同,它有完美的技术、却没有一丁点儿的灵魂,一台纯粹的杀戮机器。这丑恶的东西想要射死慢悠悠降落的比尔,只需要一枚炮弹就足够。
比尔双臂拉住两肩伞带,眼睛紧紧盯着远方正在盘旋转向的瓦利尔斯无人战斗机。它开始倾侧机身进行小半径急转,两翼拉起白色翻滚的雾气,像是死神的披风。从飞行轨迹动作看,它就要动手了。
放弃意味着死亡,可是疼痛和几乎完全丧失的双臂功能却实实在在。比尔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降落伞伞带的拉拽改变下落方向,算准时机在无人机攻击时准确变向。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躲过攻击,毕竟降落伞的机动幅度极为有限,和战斗机无法相比。更何况,比尔的胳膊受伤严重,根本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唯有出奇才能制胜,这是胜利的法则,同样也是生存法则。
比尔不准备作任何机动或躲避,他从外套内抽出了飞行员必备的割伞刀。降落伞能救飞行员,也能杀死飞行员。很多跳伞者没有死在坠机灾难中,却被降落伞挂在树上无法脱困而饿死,或者落地后被狂风吹起的降落伞活活拖死,这种实例毫不鲜见。割伞刀就是用来在必要时帮跳伞者紧急摆脱降落伞。比尔现在胳膊抬不起来,够不着脱锁环,只能强割降落伞了。
从来没人会在半空中割断自己的降落伞,比尔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他并不是蒙击那样主意多端的人,他更喜欢直接挑战死神。
也许无人机想不到比尔计划割断自己的降落伞,机载计算机仅仅分析了降落伞所有可能的机动方向,高射速炮可以完全覆盖这些区域,也就是说只要比尔还在伞底下,无论往哪儿机动都无法逃脱。可是比尔会选择割断伞,无人机不可能猜得到。
头狼比尔,其实也没猜到无人战斗机的行动计划。
他以为无人机会稳定机身瞄准,保证弹阵覆盖概率区域后才会开炮,没想到无人机根本没瞄准,抢在比尔割断伞带之前就开始轰击了。
远处火光闪现,头狼比尔的耳朵没有头盔和座舱、也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直接听到了机炮轰鸣,那种声音非常可怕,就像是自己的死亡预告。
炮弹到达时,比尔才明白无人战斗机根本没有瞄准自己,而是瞄准降落伞伞盖进行快速射击,伞盖又大又好打,而且在机动过程中伞盖是最慢移动的,无人机几乎不用瞄准就能打掉。
比尔普林斯这才意识到无人战斗机的可怕之处,它比人类的解决问题方式更直接、更原始,它们没有任何主意、创意或者别的什么奇招,就是从最根本处直接入手。
他忽然得意起来,比尔觉得自己摸到了这种怪物的作战思路,他有信心打败蒙击了。作为比尔的私心而言,他始终忘不了和蒙击那场没打完的决斗,而自己最有成就感的目标是百日鬼蒙击。
炮弹击穿了降落伞伞盖,烧出几个焦黑的大洞。虽然伞面采用防火布料而避免了起火,但结构破坏造成伞盖失去外形,比尔感觉身体一沉,忽地坠了下去。
割伞刀还在手里,比尔把刀柄握得紧紧的。
“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他的右臂义肢在下坠的狂风中很难控制,更别说割断坚固的伞带。比尔不得不侧着脑袋狠狠夹紧义肢固定基座,这让肩膀突然疼起来,可是又这样才能使出力量。右臂用力、加上挺胸的力量,头狼几乎是把刀垫在胸口把伞带顶断的。两声闷响,降落伞应声崩开。
比尔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坠落的方向就是地面,可自己的头朝着哪里却不好分辨。四周的风光是声音就令人感到痛苦,疾风的声音快要把自己的耳膜捅破了。身体就像个石头一样下坠,根本操控不了。
眼前忽然出现了斑斓的光亮,那是天堂美景还是地狱的火光。
头狼笑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哪里。
这些都是计划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