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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眼睛越睁越大,终于松手,让手里的器物落在地下碎去,低声说:“这是让孩子无法生育的法术。她真的疯了!”

“我没疯!”龟山婆婆站在门口,阴森森地说,“他们有了孩子,世上又多了一个不记得天神和萨满的人!我要让天神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不被任何妖魔取代。你以为我心里不疼吗?我还要去找章青水,让他去抢亲,替他夺取领的位置,那时再解除法术。”

花衣裳大声地说:“这恶毒的法术,这恶毒的想法。我不会扶你去的!”

“记住,你是我的奴隶!生来死去都不能改变。”龟山婆婆的牙齿都露出梁子,凶恶、厉色,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花衣裳一步不让,大声地争辩:“可她是你的养女!”

龟山婆婆再次问:“你去不去?”

花衣裳还是摇了摇头。龟山婆婆不再要求她,而是回头给了她一个木碗。花衣裳看到木碗里有一些黑绿的汁液,脸色变得苍白,但她还是接过碗,不吭不响地往一边走去。龟山婆婆冷笑着,哭着,摸着墙开始上路。

一段艰难的路程,艰难如苦难的结束。

拐杖拄,身子晃,墙面猛然在昏花的眼前空旋,她摔了一个跟头,却又在天地飞旋中爬起来。汗水擦了,尘土尤在,漫长的前路,偶尔走动的却又是陌生的脸孔,恐怕也只当她是疯癫。

她心中的使命使她直直看着前路,当又一次倒地时,她又看那永生不老的天空,感受大地母亲带给自己的力量,咬起最后的几根枯齿,在心中誓:“这片天地里不能没有天神和萨满!不能!谁触犯了它,都要被长生天降罪。我需要一个支持它的领。让我还有一点力气,走到他面前给他祝福吧。”

百余步后的庭院。花衣裳没有去喊任何人,默默地坐着,只是不断地落泪。

她用水冲开汁液,用手指头反复地搅动,像是把自己都搅回了过去:从小就做奴隶的日子,偷偷想和人好的难为情,也想到了见到十来岁时花倩儿的心情......世事如穿花,反复地冲击着自己的过去。

当花衣裳再次站起来突然兴致勃勃地打来一盆水,理自己花白的头,看自己的容貌忆起当年时,龟山婆婆又一次摔倒。

这次,她并没有再能站起来,而只是用上两只手和两只膝盖,拖在地下,慢慢地爬动。呜呜的骨笛哀转不停,一个含了泪水的孩子坐在土墙上婉转地吹动,似乎没注意到角落里的抗争。但龟山婆婆却注意到了他。

也许,这就是天神的将来!

※※※

花衣裳死了。

龟山婆婆终于凭借长生天给予的气力来到章清水的身边,像一只土老鼠般送去别人并不在意的祝福后,昏迷过去。

她终究是章清水的长辈,又是花倩儿的养母,章清水让人救治她,而自己胸中充满了妒忌和怨恨,很快组织人手去刘海家抢亲,因被手下露出去风声,一路扑了个空。

此时,父兄给他压力时,他才知道自己多么的愚蠢,多么地希望拥有那个女人。

※※※

战争比想象中的更容易凯旋。

阿玛森如期召开。

足有半个月昏迷不认事的龟山婆婆无端端地清醒,像是记得吃饭和穿衣那样,不声不响地在欢天喜地的气氛里摸到了自己的百花冠袍,大叫花衣裳。

这时,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曾逼迫花衣裳服毒而亡。虽然恼恨花衣裳不见了,她还是又一次爬过门槛,穿过过无人的土洞,来到街上。只一感觉那人山人海的气氛,她就自内心地呼了一声绝望的大喊。

人群不时会有动乱。她这个孤苦的老人被侄子救起时,却问这大地:“我早已有了幻象,那个披满白胡须的妖魔要被挂在这里的任何地方。”极是难以释怀。而后,章赫也来看了一次,远远站着喊了几声,不让她再挂念尘世。她胸在烧,话要说,怒睁着眼睛抽出全力要告诉他。然而她用眼神,耳朵却征询和留意,旁边的亲戚没有一个在听着,他们相互谈论要开让孩子去的学堂,自家的那小去不去。

“不行!”她终于大声地吐出一个清晰的字,头上的血管呼呼地供给。

“不行?”唯一留意的老妇人说,“不行就不行!”转而告诉旁人说:“她又想说啥啦?!该去不去,不是活受罪吗?”

“萨满!......不要......学堂!”她气急败坏地吼,却被一口痰卡得厉害,转而几乎过去。

“不躺着?”老妇人安慰说,“好了再扶你出去!”

龟山婆婆悲哀地哭吟,眼泪和眼屎一起卧在眼窝里。

终于,她挣脱大喊:“长生天呀,你的奴仆追随你来了,可百年之后,却有谁记得我?”而后,她吐血不止,眼睛却仍然不肯闭上。

她家的老哈哈珠子又一次要来“一卷风”,并让众人离开,站在床头说:“看他一眼吧,他的确是你的儿子。”

龟山婆婆却摇了摇头,告诉他说:“我只有一个女儿!我爱她。”

花倩儿也回来了,被刘海送到她身边。

此时,一个掏空头的孩子正光着屁股拽毛尾巴。两人默默而视,眼泪都不止地流淌,终了,龟山婆婆露出一丝笑意,拉住她的手,粗声大气地喊:“告诉那个孩子。让他记住长生天的恩德,永远也不要忘记!他不是个平凡的人。”

这天,龟山婆婆离开人世,花倩儿却知道那个她说的那个孩子不是在她身边玩耍的那个,而是指爱子刘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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