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穿过窗户照在地上窝在被子里的人身上,她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恨不得把脸全都盖上,只留头在外面。
神将天一端着脸盆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无奈又包容地笑了笑,放下脸盆和巾栉,弯下腰,轻声说:“雪姬殿下,早安。”
裹成了蚕茧的被子忽然一抖。
没过几秒,江雪就利索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匆匆穿上衣服。
金的女神将轻轻将江雪的长从衣服里撩出来,替她整理好衣领,用水打湿了手巾,正要去擦江雪的脸,江雪飞快地从天一手中夺过了手巾,含混地说“我自己来”,然后就把整张脸都闷到了盆里,过了会儿才抬起头长呼一口气,直接把手巾按到脸上,隔着手巾闷闷地说:“啊……总算清醒了……”
天一温柔地看着江雪擦脸漱口,等到她忙完了,这才引着她走到镜奁前,拿着梳子望着江雪笑而不语。
江雪跪坐下来,仰头望着神将天一,甜甜地说:“今天也拜托天一了!”
天一微笑着点头,柔声说:“不用客气,雪姬殿下。今天也和昨天一样梳髻吗?”
“嗯!”江雪欢快地点头,美滋滋地说,“天一的手好巧啊!我自己梳的时候很难成功,总是有点瑕疵。”
天一捧起江雪一簇长从根向下慢慢梳理着,笑着回答:“给自己梳头本来就比较困难。如果扯到头觉得疼,请告诉我。”
“啊,不会的!天一的动作很轻了!”江雪本想点头,一想到现在还在梳头,也就乖乖地固定着姿势不动,随口问,“天一这些手艺都是怎么学会的啊?神将们天生就掌握某些技艺吗?”
“并不是那样。”
天一将一束头完全梳通了,换了一束长继续梳理。
“神将因人类的祈愿而生,也因人类的祈愿而拥有不同的能力……老翁擅长构筑结界、铸造兵器,腾蛇与勾陈两位斗将极为善战,太阴和白虎天生就能驱使风,玄武和天后能呼唤水,太裳弓道我能创造结界,这都是从我们诞生那一刻就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其他的……是后来慢慢学会的。从前沙罗夫人还在时,有一段时间是我在照顾沙罗夫人……在那段时间,我和天后学会了不少人间的技艺。”
江雪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回头看着天一问:“沙罗夫人?没有记错的话……吉昌大人的妻子名讳是露树吧?”
安倍晴明育有两子,长子安倍吉平继承了阴阳道,次子安倍吉昌继承了天文道,安倍吉平婚后在妻家居住,目前安倍晴明居住的宅邸中只留有吉昌一家,虽然是这么说,实际上留下来的也就只有安倍吉昌、他的妻子露树以及幺子昌浩,吉昌的长子成亲和次子昌亲都在婚后长居妻子家中。
安倍昌浩今年才满十三岁,如无意外,也应该是今年进行“元服”,目前并没有妻子,也没有交往的对象。
在安倍邸中,能够以“夫人”称呼的应该只有安倍吉昌的妻子露树才对。
据江雪前几个周目在安倍邸做客的经验来看,露树夫人并不具备阴阳眼,看不到家中的鬼神,却能日复一日地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对“非人”的事物有着超常的忍耐力,总是温和地面对众人,哪怕有一次她被鬼族追杀一身是血地冲进来,露树夫人也温和地接待了她,丝毫没有询问原因,只是给她准备了沐浴的工具和更替的衣物,就像母亲对待子女那样平静地接待了儿子的朋友。
可是,之前江雪从没听过“沙罗”这个名字。
天一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江雪把头转过去,这才继续说:“沙罗夫人是晴明大人的妻子。”
“晴明大人的……”
江雪不太愿意说出“妻子”这个词,直接把词咽回了喉咙里,含混地说,“从没见过呢……”
天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感慨:“是啊……已经很久没见到沙罗夫人了……对于我们来说,几十年前的事情就好像还在昨天。转眼间,吉平大人长大了,吉昌大人长大了,成亲大人、昌亲大人也都娶妻搬出去了。昌浩也从那样的小孩子长大了。”
“咦?这种说法是……”江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了出来,“她已经不在了吗?”
天一沉默地点头。
江雪琢磨了一下,刚才天一说“几十年前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换句话说,晴明的妻子死了几十年了?
有点奇怪啊,安倍晴明这么厉害的大阴阳师的妻子为什么会如此短命,是身体不好还是被妖魔鬼怪报复了?
江雪虽然好奇,又觉得这时候问这个不太合适,也就心里记了一笔,岔开话题。
“昨晚我好像听到书房那边一阵很吵闹的声音,是出了什么事吗?”
天一正咬着丝带给江雪绑头,小心翼翼地打好了结才回答:“那大概是昌浩弄出的动静吧。”
“看书需要这么大动静吗?”
江雪疑惑地自语。
她看了一星期的书也没这么吵啊。
江雪觉得最近真是倒了霉,之前罗城门事件自作自受,养伤半个月,好不容易养好了,祈福宴上不自量力催动天时,体力和灵力双双耗空,当场昏迷。她本以为这次很快就能恢复,事实证明,这一次的作死比之前伪造怨灵厉害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安倍晴明那句“演奏对身体和灵魂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说中了,灵力恢复的十分缓慢,连带着体力也上不去,每天要是不老老实实吃东西睡觉,随时能看到体力值跌到5再次变成虚弱状态。
附带一提,这还是在据(安倍晴明)说五行之力较为丰沛的安倍邸中的恢复情况,如果她回去藤原本家,恐怕恢复得还要更慢,愣是把她吓得门都不敢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