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是在议论别人,神将们还是少谈论主人朋友的是非比较好。
因为源赖久被派出去送信了,江雪也懒得找人驾驶牛车,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欢这种交通工具,主要是这个时间她还没有得到定子赠送的专属牛车,要是特意去准备,难免又会惊动藤原家的家长们,不如说走就走来的方便。
江雪这个时间抓得不错,贵族们日落后都不工作了,就算要出去夜游,为了风雅,也会挑天黑之后,这种时候恰好是个没人经过正门的时间,门口侍卫哪有胆子拦下藤原家得宠的姬君,等有人去向藤原道长或者伦子夫人通报,江雪都已经走出好远了,她只怕运气不好被藤原鹰通堵个正着,那她就得解释为什么“出尔反尔”,答应了不去镇花祭却又改了主意。
——嗯,大不了就推给龙神吧,就说听到了龙神的神谕之类的好了,看起来平安京中的人很相信这一套。
走到麻仓叶王家门口,江雪看着那扇门突然笑了起来。
她脑补了一下如果这里真挂个牌子“拒绝恋爱”或者“江雪与狗不得入内”,感觉也是好笑的很。
不过,这太不风雅了,也没有格调,估计麻仓叶王就算真的这么想,也不会挂出牌子来吧。
江雪上前一步,正要敲门,门忽然向里打开了,白衣的阴阳师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倒是让她有些意外,过了会儿才放下手,颇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麻仓君知道我要来吗?”
麻仓叶王让开了路好让客人进来,一面笑着回答:“占卜之时得知将有友人来访,想来也只能是雪姬了。”
江雪抱着胡琴进了门,听到关门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种神奇的“自动门”,口中说道:“也许是其他的朋友呢。”
麻仓叶王笑而不答。
江雪以为这是阴阳师故作神秘,也没在意,走了一小段路出去才慢慢地察觉出了什么。
麻仓叶王似乎亲口承认过他朋友很少,当时她还有些好奇,后来觉得大概是其他人心胸狭隘嫉妒天才所以排挤他……现在想想看……该不会是因为其他人见过这家伙多么别扭,被他忽冷忽热的给吓出毛病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江雪突然觉得有人在看她,当她抬头的时候,麻仓叶王已经走过前面的转角了,也是因为她来过几次认识路才没有特意放慢脚步等她。
唔,错觉?
江雪把刚刚一瞬间的不自在当成了神经过敏。
想想也是,这又不是什么提着脑袋走路的地方,哪里需要那么高的警戒心,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不好了。
麻仓叶王走到了后院才停下,回廊上并排放着两张几案,案上放着一壶清酒和两个酒盏,另一张案上则是笔墨纸砚。
江雪看着这种组合,不禁笑了起来。
“即便是要行酒令,也不必写下来啊。麻仓君这是卖的什么关子?还是说,麻仓君本想写什么,我突然来访,倒是冒昧打搅了?”
“雪姬多虑。自是为雪姬准备的。”麻仓叶王指向纸笔,笑道,“说来惭愧,我曾向雪姬求《九歌》字帖,雪姬有言在先,我还是忍不住好奇之心,想要一观篆书《九歌》……”
说到这件事江雪就想起来了。
从时间来看,这时候麻仓叶王书房才起火没多久呢。
啊,藤原家的赔礼有没有送来,回头要去追问一下,正好趁机多送点东西,全当改善一下阴阳师的生活水平。这么一说,是不是要向藤原道长讨几个侍从,好歹可以增加一点人气。不过会不会被当成安插探子监视?有点为难啊。
江雪开了个小差,听着面前的青年继续说下去。
“如今字帖依然没有求到,不知雪姬能否赏脸再写一次《九歌》?”
“写《九歌》倒是小事一桩,不过,这次可不用我再写篆体了吧?”江雪将胡琴放到旁边,过去铺开了纸张,压上镇纸,从三支毛笔里挑了一个看着顺眼的蘸上墨,回头笑望麻仓叶王,“当然,如果麻仓君坚持的话,我舍命陪君子就是——左右烧的也不是我家。”
麻仓叶王不由得失笑,摇头道:“我已见到篆书写《九歌》的后果了,这次雪姬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吧,也不用特意模仿欧阳大家的字迹。”
江雪略有些惊讶,回忆片刻,疑惑地说:“可是……麻仓君想要《九歌》帖也是因欧阳师——大师曾书《九歌》吧,我一无名之人所书又有何稀罕。”
好险,又说错了,隋唐那会儿留下来的习惯太根深蒂固了,提到欧阳询她就会说成“欧阳师”,但愿麻仓叶王没留意。
麻仓叶王似乎的确没有在意江雪话中的失误,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摇头答道:“我已见过篆书《九歌》,心满意足,此刻不过是喜爱雪姬书法,想要留存墨宝。”
江雪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对方居然说得十分认真,不禁出现了瞬间的恍惚——她怎么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呢。
“……麻仓君就不要拿我说笑了,若你想要,我写来就是。”
江雪重新蘸了墨,一边顺着毛笔笔尖,一边心内嘀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总不能是她很久没被麻仓叶王这么温柔的对待现在反而不适应了吧?
是不是她这次重来的姿势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