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茫茫人潮,从临时营地当中涌了出来。分队集结,等候在寒风中。
这人潮组成部分,大多是云中百姓。他们被编成百人一队,慢慢集结在一起。扶老携幼,拖家带口,也没什么响动,更无什么惊惶。只是如过去数十年一样,沉默的等待着明日不可知的命运而已。
恒安鹰扬府的火兵也早就起来埋锅做饭,一筐筐的杂粮炊饼早已备好,现在给他们每个人分。寒风中炊饼早已冻得硬邦邦的。这些百姓们就将炊饼捂在胸口稍稍暖化一些,然后慢慢的啃着。
老者将这点口粮让给壮者,壮者又分给幼儿。夜色之中,只能听见咀嚼之声,连儿啼之声,几乎都听不见。而恒安鹰扬兵则是集结在百姓组成的队伍前后左右,全都披甲完毕。一旦行进起来,他们就遮护着数万百姓向南而进,不管是谁,想伤害这些百姓,也要先过他们这一关。恒安鹰扬兵不死绝,这些百姓就
是平安。
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最后一些粮秣,也都抖落了出来,若是不向王仁恭归降,大家都得饿死。
一向强悍的刘鹰击,终于带着他们南下屈膝。就为了多全活一些人性命。可刘武周落在王仁恭手中,到底命运如何,只要是个人就能想见。
一直与突厥血战的恒安鹰扬兵,一直守在祖宗之土的云中百姓,到底哪里对不起王仁恭了,最后被逼迫到这般程度?
徐乐带领玄甲骑,穿过人潮,直向王仁恭的中军大营行去。百姓们默默给徐乐让开一条道路。
放在往日,像徐乐这般传奇人物,又是少年英俊,到哪儿都能激起云中百姓的兴奋议论之声。但是现下,迎接徐乐的只有沉默。
刘武周命运将不堪设想,这位乐郎君,又能好到哪里去了?
破神武,斩越骑,迫使马邑鹰扬府兵溃,每一桩事情,都让王仁恭脸丢了个彻底。要是归降,这乐郎君的遭际,只怕比刘武周还要更惨烈一些!
一名百姓突然迎了上来,拉住吞龙缰绳。步离神色一凛就要上前,却被徐乐抬手示意停下。
那百姓怕不有五六十岁了,在云中之地已经不折不扣是高寿,背都已经驮了下来,须皆白。他拉着吞龙缰绳,连吞龙都通人性的不敢动作,一阵风似乎都能将这老者吹倒。那老者望着徐乐:“乐郎君,老头子在云中之地久了,你这样的少年英杰,从来未曾见过。死在这里可惜!咱们都知道乐郎君为了云中百姓到底是怎样死战的,现在乐郎君你已经做得足够了,就走罢!快点
走!在哪里乐郎君你都有出头之日!”
更多百姓围了上来,站在老者旁边,声音次第响起,渐渐高了起来。
“乐郎君,你走罢!”
一张张恳切的面孔,对着徐乐。一道道求恳的目光,只是落在徐乐身上。
斯情斯境,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自己一番苦战,也许从来未被高高在上的人物放在心上。可是这些付出,从来未曾白费。
从来不曾!
徐乐慢慢露出了笑意,朝着老者拱拱手,轻轻将缰绳夺了回来。催马越过老者身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朝着老者点头又笑了一笑。
朝阳这个时候终于探出来来,第一道晨光就洒在徐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