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摇头道:“我李家起兵乃为天下苍生,并非一己之私欲,更不曾想过谋朝篡位。怎会加害代王性命?卫公此言实在毫无道理!”卫玄的脸色却难看起来:“你我虽为敌对,但终究也曾同殿称臣。便是唐国公在此,论起来也得尊称我一声前辈。你这点年纪在我面前耍弄这些手段,未免太嫩了些。若是想杀我,只管拿刀来砍!若是想说正事,我们不要说这些无用言语。你们李家麾下十万虎贲,自不缺舍命尽忠之辈。二三狂徒持白刃谋害至尊,事后再搭上一颗人头便让事情了结,这等手段老夫见得多了。我的话放在这,大兴如今虽不足以阻挡李家兵锋,却也能和你们拼个同归于尽!老夫所求不多,只要代王无恙,城中财帛粮草任你支取。若是连这点都无法保障,大家便一拍两散!你们只管施展手段,我保证最后你们只能得到一座废墟!到时候那些饿肚子的军汉百姓,怕不是第一个把你们父子煮了吃
!我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若是还换不来你一句实言,还是趁早收拾收拾,决一死战才是!”李世民也知,以卫玄的年龄、资历乃至多年宦海沉浮经验。大可与自己信马由缰胡扯一日不入正题,还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如今这番言语,相当于剖白心迹,若是自
己再设法敷衍,只怕这老货真的勃然变色,像他说得一般纵火焚城。别看这老货人在军中,肯定在城里留有后招,想要趁此时偷袭城池注定失败。说不定老儿已经和部下说好,只要到了约定时辰看不到约定信号,城中立刻就要纵火杀人。
到时候不但长安城拿不到,就连徐乐等人的性命也难以保全。在李世民心中,不管是代王杨侑性命还是眼前雄都乃至城中积存的的甲杖、粮草加在一起,都不如徐乐性命来得要紧。哪怕是为了顾念好友安危,也得先把老货安抚住再
说。
因此李世民回话速度也极快:“此事关系重大,某家纵然应诺什么,也未必一定有用。卫公理应面见家严,向大人讨一道军令才是。”
“远水不解近渴,现在顾不得那许多。军令我肯定会去讨,不过眼下,我要的是你一句话。你答应不答应某的条件?”李世民正色道:“某可对天誓,无心加害代王千岁。若是卫公肯依诺献城归顺,李某必以心腹亲兵护卫宫室安全。只要杨侑自己不生妄念,某保他平安无事!非但代王,
便是城中文武臣工乃至家眷,也保证不受任何滋扰。倘有纵兵剽掠惊扰贵人者,不问身份、官职一律就地正法!如违此誓,天地不容!”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卫玄始终紧紧盯着李世民,一双老眼锁定李世民眼睛。等到李世民把话说完,卫玄点头道:“那位神武徐乐只认你这个二郎,果然有他的道理。倘若你早生几十年,这大好河山为谁家天下,怕是难说得很。好,老朽信你这句话!你让你的部下在外面点起三堆火,柴草做品字形,彼此间距三尺五。三堆火一定要点得旺些,免得城头看不到。若是他们看不见火头,城里的火怕是就要起了。老夫这就回去,安排部下开城。等到唐国公大军一到,代王千岁便亲自捧玺出迎,恭请唐国公入主京
城!”李世民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让卫玄相信自己,保下了长安城还有徐乐全军。他心知自己应下这桩事也是在弄险,所谓吊民伐罪不过是愚人把戏,自家押上了全家身
家性命舍死一搏,当然是为了让江山易主问鼎九州。自五胡乱华开始,篡位者必然弑君,乃至对前朝帝王举族诛戮也是寻常事。父亲素有仁厚之名,如果亲自下令杀人确实多有不便。可是代王杨侑活着,对于李家来说也是
个烫手馒头。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哪怕杨家人自身已经失去民心,可是只要有人想要对李家不利,就能以杨家人为旗帜纠集军队束甲相攻。再说留守长安的几万京兆鹰扬既已归顺,就不能随便加以戕害。可是留着杨侑,这几万兵就没法放手使用。毕竟戍卫京城的部队受杨家恩惠甚重,万一有人想要营救天子
或是其他心思,随时可能生出变乱。换句话说,留着杨侑或是其他杨家人就得承担几万乃至几十万人随时可能谋反生变,又或者闹出其他乱子的责任。自己身为李家子嗣全军先锋,本该替父分忧,把这份隐患消灭于萌芽之中。可如今自己为了保全徐乐,只能暂时把这些放下。父亲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怕是对自己难免失望。就算父亲本人不那么想,他身边那些谋主智囊也不
会放过自己。不过想想徐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承担这些,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可抱怨。只要乐郎君和他的部下无恙,自己就算得罪大人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