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勣的谋略确实可以夺下洛阳,但那个洛阳又是谁的洛阳?”
军帐之中再无外人,李密倒是也不需要伪装。
闻听柴孝和此言,也只是一声冷哼:“就凭他们?
一群蟊贼草寇乌合之众,没有孤为他们运筹,他们能拿得下洛口?
如今投奔大魏的这些豪杰好汉,又有几个是想要落草为寇的!孤打下的江山,他们想夺,也得有那个本事!”
“主公息怒,明眼人都知道,绿林不是个长久之计。
可是这般响马贼性难驯,自然不愿意受朝廷法度约束。
再者说来,瓦岗成军至今积弊甚多,那些军汉心中认可的,既不是王法亦不是主公,而是自家的头目领。
如今翟让虽死,他手下那些头目却还活着。
想让那帮喽罗对主公忠心,怕是没那么容易。
主公今日之所以能号施令,便是因为这八千内军。
倘若内军与玄甲两败俱伤,主公又如何震慑那群盗匪?
徐世勣也知道骁果难驭,却又撺掇主公用内军去拼玄甲,他又安的什么心?”
他所担心的,恰恰也是李密的顾虑所在。
从军略角度看,内军确实是对付玄甲骑的最佳人选。
可是在李密看来,内军就是他最大的保障所在,如何舍得轻易牺牲?
再说江都之乱未远,李密可不想落杨广那么个收场。
这帮江湖人可不是什么善茬,火并头目吞并山头,对于绿林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即便是以仁义闻名的翟让,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情。
对于这帮人来说,弑君谋反根本就不算个事。
打天下的时候他们离不开自己,可等到得了洛阳,看到城中堆积的财货珍宝,那帮人能做出何等举动,却是谁也说不好的事。
其实距离洛阳越近,李密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他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然知道人的心思能歹毒到怎样的地步。
同患难不容易共富贵就更难,人心隔肚皮,万一谁起了别样心思,自己手上没兵何以自保?
再说李密就是靠着一身谋略得将士之心,才取代翟让成为瓦岗之主。
如果徐世勣有样学样,先除内军再借助绿林人又或是骁果军之力取李密而代之,到时候李密岂不是成了笑柄?
可是徐世勣的建议,李密也没立场拒绝。
他也知道,徐世勣在军略上的分析完全正确,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
总不能说自己对部下不放心,所以必须保留内军以震慑群雄吧?
更不能说就这么耗着,反正自己粮食多,饿也饿死了王世充。
其实现在瓦岗面临得难处也不小,自己手中虽然有粮可是没钱。
对于吃不上饭得流民而言,粮食自然是最为珍贵。
可是对于瓦岗这帮军将来说,他们早过了吃饱肚子的阶段,现在想的都是财货。
按照南北朝传下来的规矩,军汉卖命打仗,金珠布帛例行赏赐是则维系士气的法宝。
对于那些绿林人来说,更是钱钱钱命相连。
腰里有钱进退自如,风头不对就能溜之大吉,所以对于财货看的格外重。
前者大破骁果军后,虽然缴获了宇文家自江都夺来的财货宫人,可是其中大半当时就分了出去。
剩下的则被李密扣下,用来日后登基所用以及谋划其他大事。
瓦岗兵马又多,那些财货填不满他们的胃口。
之所以咬定牙关攻打洛阳,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夺取洛阳城中积累的财帛。
一个缺钱一个缺粮,打消耗战也是两败俱伤。
固然王世充耗不起,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会便宜了李渊。
现在自己面对的,就是这么个难题。
耗下去不是办法,想要解决战斗,又要搭上自己最精锐的嫡系。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个划算的买卖,是以比起徐世勣,还是柴孝和的分析更合李密心思。
柴孝和这当口继续说道:“这些绿林草莽不懂战阵手段,打仗更是仅凭一股血勇外加自身的本事。
对付一般人还可以,真要是卯上玄甲骑或是李家河东六镇鹰扬精锐,这么蛮干肯定要吃亏。
如今他们能在战场上听话,是因为有内军震慑,关键时刻也是有这八千兵马当主心骨。
就算按徐世勣所说,拼上八千部众耗死玄甲骑,李建成的六万兵杀过来,咱们又靠谁去抵挡?
是以依臣所见,绝不能拿咱家的内军去拼徐乐的玄甲。”
“徐大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咱们若是在洛阳吃了亏,那些世家高门肯定会落井下石,到时候怕是也难办的很。”
“玄甲骑要破,洛阳要得,便是整个天下也该是咱们的。
不过得换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