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骑军中本不设牢狱,尤其如今作为客军驻于洛阳,就更没有设置监牢的必要。
毕竟不是太平年月,若是有人犯了军法就拉倒打军棍,再不就直接枭示众,没有用牢房的地方。
是以孙长乐被擒之后,也就是关在个营帐里面,门外由仲铁臂带几个军兵看守。
这位瓦岗战将虽然骁勇,但是如今身无寸铁,又被韩约打没了半条人命,几个人足以对付。
其实就算没人看守,孙长乐也不想逃。
从被擒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投降的准备,只是等着徐乐提审自己的时候,便跪地请降为玄甲骑效力。
不同于大多数瓦岗军将,孙长乐虽是绿林出身,但和翟让并不亲厚。
孙长乐出生时,正赶上自家的案子作,官兵前来拿人。
就在他呱呱坠地同时,自己的父亲一箭射杀了领兵的校尉。
官兵失了主将人心不稳,一众喽罗又赶来为援,将官兵杀得大败。
父亲自此便将孙长乐看作自家福星,认定此子有大造化,必能为孙家改换门庭。
不过孙长乐的造化似乎不如其父想的那么大,在孙长乐十二岁,第一次杀人越货时,那支被袭击的商旅虽然武力孱弱但还是拼死抵抗。
按说以他们的人马武艺,对孙家毫无威胁。
可是好死不死,一支乱射的箭矢居然正中孙父面门。
饶是孙长乐一口气绑了四个草头郎中救治,其父还是哀嚎了三天之后一命呜呼。
也是从那天开始,孙长乐心中便打定主意:不管何等艰难也一定要做官,绝不可如父、祖一般混迹绿林不得善终。
孙家几代为匪在山东很有些名望,手下着实有一批亡命之徒,战力不容小觑。
孙长乐自己亦是武艺高强,凭借一身本事在绿林中挣下偌大名头,声势已经远超祖上。
但是他的志不在此,对于这些并不在意。
他想的只是如何谋个出身做官,让子孙不必再像自己一样,承受江湖的风刀霜剑。
他曾经想要受招安,可是杨家父子心性刻薄不爱惜人命,对待盗匪剿多抚少。
地方官吏更是以盗为战功,哪怕是受了招安,也不知几时就会被砍下脑袋,成为牧守官吏升迁的垫脚石。
这条路走不通,就只好另觅他途。
孙长乐先投王薄后投翟让,最终则成了李密的心腹爪牙,原因就在于在他所见的主公之中,只有李密才最有可能成就大事给自己一个出身。
出身盗匪之家,对于绿林之事最是清楚,是以绿林人所谓的义气他压根就不信。
一群杀人越货的强盗,哪有那么多情义可讲?
这些都是糊弄喽罗的鬼话,自家的富贵才是真的。
他几次另投明主都心安理得,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自从李渊长安登基的消息传来,孙长乐的心思就开始活泛。
李密虽有才具,但是和李渊这个关陇世家之相比,还是差了一层。
再说李渊素有仁厚之名,哪怕是绿林人提起李渊,也多要赞一声君子。
这种人应该不会干出假招安真砍头的勾当,怎么看也是跟着他更有前途。
孙长乐几次归顺新主,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越是乱世自己这种人越吃香。
没人在意你曾经干过什么,更没人在意你现在干什么。
只要你能杀善战能为我开疆拓土,便是可用之才。
至于心性品行操守等等,都是太平年月才会看重的东西。
哪怕是盗贼,只要有本事,一样可以飞黄腾达。
别看输给了韩约,也不会影响自己在玄甲骑领心中地位。
毕竟韩约这种人放眼山东绿林,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输给他有什么可丢人的?
相反,两人几番交手,韩约应该知道自己的本事,只要他如实回报,徐乐就必然要用自己。
看得出来玄甲骑是真正的精兵,徐乐更是天下少有的虎将。
要想升官财,就必须跟着这种头领才行。
别的不说,就是那个诡异的骑阵,自己只要学了去,日后肯定不失公侯之位。
是以他从被擒之时,就已经准备好投降。
自己需要玄甲骑,玄甲骑也肯定需要自己。
这种军伍打得都是硬仗,自然最需要硬手。
就自己这身本事,外加熟知瓦岗内情,徐乐肯定不会亏待。
至少也得让自己统率一营以示亲厚,这样才能让其他好汉投奔。
说来奇怪,从自己被擒到现在,过了那么长时间,徐乐居然不闻不问?
不说派人照应饮食,就连搭话的人都没有。
自己明明都已经放话愿意归顺,为何还是没人来?
难道是那几个看守没去通传消息?
又或者是徐乐忙着军务,没顾上自己?
还是韩约真的把自己记恨上了公报私仇?
时间耽搁得越久,孙长乐心里就越是忐忑。
身上有伤肚里无食,时光就越难熬。
孙长乐只觉得五脏六腑被饥火燃烧,伤处又被人撒了盐随后用力揉搓,口内还没有一点口水,嗓子又干又痛,随时可能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