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思忖间就听到有人大喝一声:“罗大,莫要胡闹了。
你那点把戏,还想瞒过人家的眼睛?
你且回头看看,人家乐郎君可曾追你?”
罗士信闻言连忙勒住缰绳回头望去,只见徐乐的马虽然已经圈转回来却并没有动地方,就是那么勒马停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非但如此,就连大槊都已经挂在了马上,站在马上空着双手,只坐了个弯弓搭箭的动作并没有其他表现。
这怎么会如此?
仿佛两记响亮耳光落在脸上,打得罗士信面孔红热血上头,只觉得又羞又气又有些窝囊,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催马上去拼命,还是该拔出直刀自我了断。
胜负兵家常事,从无不打败仗的武人,可是输得这么寒碜的却不多见。
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就被他打一槊,那样起码还能落个心静!身为武人他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徐乐这是抬了一手,没有真的跟自己拼命,否则自己这条命怕是这时候已经没了。
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说,根本不用策马追击,只要摘弓放箭就够了。
身为上将射术怎么会差?
不同于普通弓手那种散射,大将之间点对点的狙杀,要求的是准头和力量。
哪怕是千军万马的战场,一个善射勇将的弓箭也是巨大威胁。
何况现在就自己和他两人,自己更是好死不死放慢了马速,对于大将来说,那就跟活靶子几乎没有区别。
徐乐如果不是比划一下,而是真的摘弓放箭,就算罗士信本事再怎么厉害,也肯定是躲避不开。
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万无一失的杀法,绝招越厉害被人破解以后就越容易丢命。
这东西说到底,就是打一个出其不意。
反过来说,依托于对手疏忽挥作用的招数,一旦敌人有了准备,下场当然就不会好到哪里去。
罗士信也知道自己回马槊存在问题,但是没想到会被人用这种方式破解,且破得这么轻松。
最重要的是,对方破招之余更是有充分余地饶过自己性命,这就差明着说:有什么招数尽管用,反正也奈何不了我。
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交战不是对手,耻辱难以洗刷,一时间没了出路得罗士信,心里只生了一个念头:死!只能用性命,维护自己的名声,否则也会变得如同自己那个废物师父一样,颓废地死于荒村僻壤。
手中马槊脱落,却已经顾不上捡,罗士信伸手就要拔直刀。
可就在这时两骑快马已经从林外闯进来,后面一个人高马大正是秦琼,前面一匹战马上端坐的男子相貌堂堂身裹战袍,虽然也是武人打扮,但是气质和秦琼等人完全不同,俨然一副儒将风采。
此人正是如今这支瓦岗军得领,也是瓦岗寨的武诸葛:徐世勣。
徐乐不曾见过徐世勣,不过只一眼看到他,心里便莫名生出一个念头:此人定然是徐世勣!这一方天地真正的掌权人。
这种感觉全无道理,完全是一种武人的本能。
对于本领才具和自己相若,又或者某方面有特殊才能的妙人,自然而然产生的感觉。
根据李君羡介绍,徐世勣本人并不善于厮杀,武艺也就是那么回事。
可是要说瓦岗五虎最服气的,就非他莫属。
在某些时候,哪怕是翟让说话都不如徐世勣来得有用。
别的不说,就只看他进入树林后罗士信的变化,徐乐就相信李君羡没说谎。
此番能否顺利救出九娘李嫣,又和这班江湖人以什么身份继续相处,多半就要看这位的意思。
也就在徐乐打量徐世勣同时,徐世勣也往徐乐这边看来。
两人目光碰撞,徐世勣微微一笑,笑容里毫无敌意,似乎也是某种暗示。
随后催马来到罗士信面前,厉声呵斥:“打一个败仗就要寻死觅活?
这是男人该做的事?
若是打了败仗就要死,这天下还剩几个活人?
再如何任性也该有个限度,别忘了咱的大事!秦大,你带他出去,好生看着。
等此间事了,带他去领二十军棍!”
他的声音其实不是很大,可是自带一种威严,令人不敢生出抗拒之心。
看着罗士信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徐乐心中暗自佩服:不愧瓦岗主将,果然有些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