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面停放四五辆马车,由百余名士兵护卫,身穿长袍的寇道孤鹤立鸡群,微微仰头,遥望远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七八名书生装扮的男子站在寇道孤身后,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显得十分顺从与恭敬。
徐础居然认得他们,这些书生全是范闭在思过谷里的弟子,安重迁、严微、于瞻等人皆在。
徐础停下脚步。
寇道孤手脚不动,目光也不动,安重迁稍一犹豫,前行几步,来到徐础面前,“芳德公主在此,徐先生要见一面吗?”
“范门正统不会再有争议了。”徐础微笑道。
安重迁脸上一红,硬着头皮回道:“范门正统以天下为念……”
“请引路。”徐础道,没有太为难对方。
安重迁转身引路,众书生也都学寇道孤的样子,目光转向远方,只是神色有些躲闪,做不到“圣师”那般坦然而高傲。
安重迁将徐础引到一辆车的后面,侧身让开。
徐础等了一会,上前轻轻掀开厚重的帘子。
车里坐着三名女子,两老一少,少女看向徐础,满脸的紧张与惶恐。
两人互视良久,徐础轻叹一声,“公主一路安好?”
少女轻轻地嗯了一声,点下头,似乎要哭,但是强行忍住。
“公主放心,我……”徐础又叹一声,他现在的任何许诺听上去都像是笑话。
少女开口道:“金圣女与尹大人尚与敌军鏖战,亦请公子放心。”
“我刚刚听到消息,凉州杨家参战,击败了塞外诸部。”
少女露出一丝微笑,“公子的消息比我还要灵通,阿弥陀佛,曹将军总算没有白死。”
“曹将军战亡了?”
“嗯,他说必须如此,多亏了他的,其他人才能……”
安重迁得到示意,上前放下厚帘,“我们还要赶路。”
徐础拱手道:“多谢。”
“要谢就谢寇圣师。”
徐础来到寇道孤面前,再次一拱手,说道:“多谢。”
“总得让徐先生看一眼,单于一心要替贺荣平山完成婚事,徐先生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芳德公主了。”
“寇先生一时得意,以后有何颜面与天下士子论道?”
“得天下者,亦得天下士子,我凭此论道。”寇道孤扭头看一眼众书生,“或者应征为兵卒,或者随我习圣贤之道,他们都已做出选择。”
书生们个个面带惭色。
徐础又一拱手,“范先生泉下有知,应当满意了。”
寇道孤向带队将官点头,车辆缓缓出,书生们纷纷登上其它马车,寇道孤最后一个上车,独占一辆,向站在道边的徐础道:“这才只是开始。”
徐础什么也没说。
寇道孤一行人远去,周元宾从驿站里走出来,“不在驿站休息,他们这是要走夜路吗?”
“只要有选择,寇道孤绝不愿与我共处一地。”
“这位寇先生的气性可真大,可中宫说他今后前途无量,我想与他结交,却一直不得其法。”
“周参军只需声称与我有仇,就可以了。”
“呵呵,我现在倒也不着急。”周元宾望着远去的队伍,“堂堂的天成公主,居然沦为俘虏、为人殉葬……真是可怜可叹。”
“嗯。”徐础语气平淡,像是在强行镇定,又像是毫不关心。
他两种心情都有,因为坐在车中的少女根本不是芳德公主,而是公主身边的丫环缤纷,最让他惊讶的不是缤纷冒充公主,而是安重迁等人居然都不戳破真相。
张释清住在思过谷里的时候,经常抛头露面,从不避着任何人,众书生很可能见过她,尤其是于瞻,肯定认得公主,却一言不。
看寇道孤的样子,必不知情,他前去思过谷挑战时,曾与公主同行,但是当时人多,他又一身傲气,对当时的世子张释虞尚且不怎么折礼,对混在一群女子当中的公主毫无印象,并不奇怪。
“徐先生有办法救公主一命吗?需要用到我的话,尽管开口。”
虽然那是侍女缤纷,徐础也不愿看她被杀死,“想改变单于的决定估计很难。”
“殉葬的事就不要想了,除非单于看公主貌美,自己要娶,否则的话,绝不会开恩。”
徐础突然想起渔阳王张庚,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认得自己的姐姐,他似乎不会守秘,一旦开口说出来,将被处死的就不只是缤纷一个人了。
“如果周参军能给公主保留一些尊严,足感大恩。”
“这个我可以想想办法。”周元宾侧身道:“进去吧,外面太冷。”
“我站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