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美昕一直被他拉出了宴会厅,她才反应过来,她突然停下脚步,郭玉回头疑惑地望着她,“美昕?”
韩美昕收回手,她往后退了两步,朝他摇了摇头,“郭玉学长,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郭玉看她转身往宴会厅走去,他疾步追上去,拦住了她的去路,急道:“美昕,你还看不出来么?他把你一个人扔下,你回去要怎么面对那些人的目光?”
韩美昕怔怔地望着他,那些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尤其是薄夫人鄙夷的目光,更是让她难受,可是她不能就这么走了,薄慕年已经离开了,如果她再跟着郭玉走了,那么今晚的家宴就真的变成了笑话。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郭玉盯着她,他太清楚她的性格有多固执,一旦她认定的事,就是再难她也会坚持下去,他不再劝说她,他道:“那好,你要回去,我就陪你回去。”
“郭玉学长,不用了,这是我的路,就是再难,我咬牙爬也得爬下去,你不要回去,就算是给我留最后的尊严,好吗?”韩美昕乞求地望着他,她知道自己去而复返,会听到多么难听的话,她可以去面对,但是若郭玉学长和她一起回去,她就连最后的尊严都没了。
“美昕……”郭玉无力地看着她,连陪伴都做不到了,他还能为她做什么呢?
韩美昕移开目光,绕过他身边,径直往宴会厅走去。郭玉转身看着她推开厚重的宴会厅大门,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他心痛得无以复加,美昕,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不肯和我走呢?哪怕是短暂的逃离,也比去面对要轻松啊。
韩美昕回到宴会厅,所有人都看向她,她抬头挺胸,端着温婉的微笑,径直走向薄明阳夫妇所在的位置。薄慕年说过,今晚的主角是她,就算他不在,她也不能缺席。
薄明阳看见她去而复返,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他低斥道:“慕年在做什么?不知道今晚的宴会是为你们举行的?”
韩美昕微笑道:“爸,您别生气,刚才慕年叫我回来向你们道歉,林小姐身体不舒服,他先送她回去,待会儿就赶回来。”
薄明阳没想到她这么识大体,他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叹息道:“美昕,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慕年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以后你还要多担待些。”
“爸,我会的。”韩美昕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站在薄明阳身旁的薄夫人。她知道薄夫人故意叫林子姗过来,就是为了打她的脸,如今她目的达成,她确实丢了脸。
薄明阳点了点头,叫她跟他过去认识一些与薄家来往密切的大家族,韩美昕一直微笑地跟在薄明阳身边,薄明阳给她介绍对方,她就认真听着,还嘴甜的喊人,倒也让薄明阳长脸了几分,越觉得她识大体懂礼数。
一直到宴会结束,薄慕年都没有回来,韩美昕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她累得直不起腰来,尤其是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一直站着,她累得两边腿肚子直抽筋,终于可以歇一口气。
她坐在蓝色丝绒沙上,双手轻捶着小腿肚,眼前忽然笼罩着一道黑影,她仰起头来,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她眼眶微微酸,她立即垂下眼睫,看向别处,没好气道:“宴会都结束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薄慕年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小腿,他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握住她的脚踝,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韩美昕惊得花容失色,连忙伸手去掩裙边,唯恐走光,她气不打一处来,嚷道:“你干嘛啊,都走光了,还嫌我今天丢人丢得不够啊?”
薄慕年没理会她,拇指用了几分力,一下下按着她的小腿肚,一股酸麻从小腿肚升起,韩美昕看着他的动作,眼眶又是一热,她想要抽回腿,他按着不放,她怕挣扎时走了光,又不敢用力挣扎,气得不行,“放开我,你别以为打一巴掌再给颗糖,我就能原谅你,我才不是记吃不记打的人。”
薄慕年轻轻帮她按摩,他没有为自己先前的行为解释,他道:“爸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接你,我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不是你说今晚的主角是我么?反正有你没你都一样,你在不在都无所谓。对了,爸还夸奖我懂事识大体,你看,你娶了我多好,可算没给你丢人。”韩美昕故作轻松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就是觉得她不能走。
薄慕年抬起头,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韩美昕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她踢了踢腿,傲慢道:“快按啊,腿都站酸了,你不知道你们家认识多少达官显赫,我现在得打好基础,以后我们要是离了婚,指不定还能用上这些人脉。”
薄慕年本来是心疼她的强颜欢笑,听她说她留下来应酬是为了打好基础,以后离婚了能派上用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用力掐了一下,怒道:“疼死你算了。”
韩美昕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端端的说话,他突然就生气了,她柳眉倒竖,怒瞪着他,“不想按就别按,掐我干什么,疼死了。”
说罢,她拿下腿,自己揉着被他掐疼的地方,心里觉得委屈,要不是因为他,她才不会留下来。结果吃力不讨好,这人的脾气怎么这么阴晴不定的?
薄慕年站起来,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他双手插回西裤口袋里,拿鞋尖踢了踢她,“走了,我送你回去。”
韩美昕抬头睨了他一眼,坐着没动,“你不去陪你的心肝宝贝?林小姐弱不禁风的,要是被风刮跑了,你可又要没完没了的找她了。”
薄慕年从她嘴里听到林子姗,心里莫名的觉得膈应,他为了林子姗弃她不顾,她不脾气就罢了,还赶着他去陪林子姗,这女人到底长没长心?
“不劳你操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让你出来应酬,你就腰酸背痛,你不是女汉子么,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娇气了?”薄慕年冷嘲热讽道。
韩美昕指了指脚上踩着的恨天高,“来,你来穿双十寸的高跟鞋,再被你妈呼来喝去一晚试试?到底是谁明的高跟鞋,就应该把他关起来暴打一顿。”
薄慕年睨着她,她的腿纤细修长,穿上高跟鞋,把那双腿衬得尤其美,他挺喜欢看她穿高跟鞋的样子,每次看到那双腿富有张力的性感,他就会想起在床上,她的腿缠在他腰上的销魂。
这么想着,他心里顿时浮躁起来,他移开视线,不耐烦的催促,“到底走不走?”
“不走,我走不动了。”韩美昕坐在沙上耍赖,他越想走,她就越想和他唱反调,她今晚就赖在这沙上了,看他能奈她何。
薄慕年恨不得揍她一顿,得寸进尺的丫头,每次有点心疼她,都会被她给气得半死,她就是上天派来治他的。
“那你今晚就睡这里吧。”说完,他大步离开。
韩美昕瞪着他的背影,看他渐行渐远,她索性把高跟鞋一踢,蜷缩在沙上,睡这里就睡这里,反正被记者拍到,丢的也不是她的脸。
薄慕年大步走出酒店,十一月的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几分凉意,他站在酒店门口,吹了一会儿风,直到冷静下来,他才转身走进酒店。
韩美昕闭着眼睛,感觉到有人正盯着她,她睁开眼睛,就跌进那双几欲喷火的黑眸里,她心跳一窒,下意识往后缩去,下一秒,她就被他拦腰抱起,身体失重,她条件反射的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看他大步朝酒店大门走去,她急道:“走光了,唉,我的高跟鞋。”
“闭嘴!”薄慕年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拿胶布把她的嘴给封住,韩美昕委屈地闭上嘴,看着那双高跟鞋孤伶伶的倒在沙旁,就像是被主人抛弃了一般,她不由得想起先前那一幕。
她抬头望着有几分薄怒的男人,她越想越生气,忽然张嘴咬住他的肩膀,男人穿得单薄,这一口足以咬到肉,薄慕年疼得怵,他瞪着怀里的女人,真想把她扔出去,又舍不得,“你是狗变的么?这么喜欢咬人?”
韩美昕狠狠咬了一口,泄了心里的不满,她心里才舒坦了些,“我就是喜欢咬人,你后悔了吧?”
薄慕年看了她一眼,瞧她眦牙裂嘴的样子,明明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偏偏就是很讨他喜欢,他肩膀火辣辣的痛着,他却忽略不计,凑到她耳边调戏她,“我比较喜欢你用另一张嘴咬我。”
韩美昕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他目光邪肆的扫向她下半身,她的脸腾一下红透了,她握紧拳头,愤怒的捶向他的胸口,怒道:“薄慕年,你无耻!”
薄慕年瞧着她满脸红晕,这会儿怎么瞧怎么顺眼,他揶揄道:“不喜欢用说的,那我们回去用做的。”
韩美昕脸皮没有他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句话就败下阵来,也老实了,她头一扭,嘀咕道:“懒得理你!”
薄慕年抱着韩美昕出了酒店,他的车停在门外,他把她放进副驾驶座,又回去拎她的鞋。韩美昕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男人拎着一双女鞋走回来,那模样一点都没有违和感,她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心动。
她浑身一激灵,心动?她都在想什么啊,难道忘记了先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林子姗离开的情景,她还真是记吃不记打的典型。
薄慕年将鞋放在她脚边,关上车门,转身上了车。车子驶出五星级酒店,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从窗外照射进来,车内尽是斑驳的影。
韩美昕靠在椅背上,没有看薄慕年,车内很安静,薄慕年时而看她一眼,见她看着窗外出神,他低声道:“睡着了?”
“没有。”
薄慕年注视着前面的路况,他自顾自道:“姗姗身体不好,这段时间在做透析,效果不是很好,我正在联络国外这方面的专家,给她做进一步治疗。”
“透析?”韩美昕诧异地望着他,林子姗生病了?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现林子姗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她并没有多想,只道是每个人体质的原因,再加上她在法庭上表现出来的强悍,根本就不会让她把她往病美人方面想,没想到她真的生病了。
“嗯。”薄慕年没有多说,也没有说林子姗得了什么病,林子姗求他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她自尊心强,总不想被别人知道,以免别人同情她。
韩美昕瞧他不想多说,她没有多问,初恋得了病,他应该也是心力交瘁吧,难怪他每次晚归,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让她大度的说,你去照顾她吧,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她没有那么大方。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车子驶入清水湾别墅,韩美昕穿上鞋子下车,看见薄慕年还坐在驾驶室里,并没有打算下车,她一手撑着车门,微微俯下身看着他,“你不下车?”
“我还要去医院,国外专家今晚到,要和他们商讨治疗方案,你先睡,别等我。”薄慕年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韩美昕眉心蹙了一下,又是这种话,她什么都没说,直接甩上车门,转身走进别墅。薄慕年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内,才动车子驶出别墅。
韩美昕站在门口,玄关处的感应灯忽然熄灭,她浑身无力地跌坐在脚凳上,她双手捧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这种复杂的情形。不管她和薄慕年的婚姻是怎么来的,他们都已经是夫妻,她眼睁睁看着她的丈夫半夜三更去照顾另一个女人,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因对方得了重病,可这与薄慕年何干?
一连几天,薄慕年都没有回来,韩美昕从助理口中得知,林子姗把手里的官司全部移交给了她的同事,似乎打算长期休假。就连林子姗所在的事务所同事,都不知道林子姗到底去了哪里,只知道她已经申请辞职。
韩美昕没有给薄慕年打电话,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她只是庆幸她没有一古脑的把感情砸进去,否则面对一个还心系前女友的男人,她的情不自禁只会变成一个悲剧。
如今,她还能维系着这段婚姻,只不过是因为这段婚姻就是一个契约,她可以喊开始,却不能喊结束。她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动心,动心你就输了。
十一月下旬,韩美昕打完官司,送走当事人,她转身去洗手间。她站在盥洗台前洗手,耳边传来法院的女同事的对话,“小丁,你带姨妈巾没有,我来大姨妈了,这次又提前了,我都快烦死了。”
那位叫小丁的女同事的声音从另一个格子间传来,“你等我一下,我去办公室给你拿。”
“谢啦。”
韩美昕洗手的动作一顿,她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她的经期是每个月月初,这都中旬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女人,不会吧,之前那么频繁都没中,这一个月他们只做了两三次,不会这么倒霉就中了吧?
韩美昕手也不洗了,她拿起包与卷宗,匆匆走出法院。怕被同事撞见,她刻意开了很远的车,来到一家药房前,护士问她买什么,她吱吱唔唔半天,才说自己要买试纸。
买了试纸,她心情更加忐忑了。她坐回车里,看着手里的试纸,困难地咽着口水,这个时候有孩子,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开车回了别墅,一眼就看到消失了几天的巴博斯停在院子里,她转头望着别墅,薄慕年回来了么?
走神的刹那,她的车已经撞上了巴博斯的车屁股,巴博斯闪着双灯,警铃大作,她顿时回过神来,连忙踩了刹车,她惊出一身冷汗,熄了火下车,她走到车前面,看见自己的车保险杠都撞掉了,而巴博斯只是擦花了一点漆。
事实再次证明,好车的质量远远比一般的车好。她蹲在车前面,试图将保险杠弄回去,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男人低沉的声音,“你就是这么欢迎我回家的?”
韩美昕站起来,回头望去,夕阳将男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穿着白色衬衣以衣黑色风衣,俊脸上透着一股疲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韩美昕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盯着巴博斯的车屁股,道:“好久没看到你的车,甲壳虫太热情了,不能怪我。”
薄慕年长腿一迈,几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搂着她的腰,揶揄道:“甲壳虫都这么热情,那你呢?好几天没看到我,想我么?”
韩美昕别扭的移开视线,耳根子一阵阵热,“你还需要我想?你的前女友想你就够了。”
薄慕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还故意往她身上嗅了嗅,心情颇好的道:“好大一股酸味儿,有人把醋坛子打翻了。”
韩美昕脸上挂不住,她用力推搡了一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推不开他,她恼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不想你呢,你不回来,我还乐得逍遥自在,床那么大,我想怎么滚就怎么滚。”
薄慕年盯着她只是笑,笑得韩美昕越不自在起来,他低声道:“真的不想我?”
“不想!”韩美昕梗着脖子,她才不想陪在前女友身边的男人。
薄慕年低低叹息一声,将她抱紧,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张嘴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叹息道:“没良心的女人,连通电话连条短信都没有,真是够狠心的。”
韩美昕吃痛,心里莫名觉得委屈,她握紧拳头,用力捶打他的背,她满腹的怨气朝他泄出来,“你走开,我又不你养的宠物狗,你想起来了就回来逗逗,没想起就任它自生自灭,放开我,去抱你的前女友去,不准你抱我。”
薄慕年被她推开,他又死皮赖脸的贴上去,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样。以前和林子姗谈恋爱那会儿,林子姗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的,别说这样又推又打的,就是使下小性子,只要一看到他不高兴了,她就会立即过来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