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破开,朗月普照之前,兰长青正在站在翠兰峰巅,一脸期盼的看着天空。
兰家,玉州城的一个中小型家族,先祖曾去军中效力,与地下邪魔厮杀,拼出了一个八品伯的封爵。
三公、六候、九品伯,在大晋神国的封爵体系中,八品伯算是最基层的爵位,可那毕竟也是封爵啊。
凭借着这八品伯的爵位,兰家在玉州城维持了一个很可观的小局面。就在玉州城东南方向,一万两千里之地,兰家有千里封地,有领民数以千万计,各种矿山、药田数以百计,更妙的是,兰家封地核心处,居然有一处小小的灵穴福地。
依仗着先祖拼命挣下来的基业,兰家一代代家主又都是小心谨慎的性子,一代代族人兢兢业业的打理着家业,交好各地豪门,约束子孙嫡系,兰家的家业蒸蒸日上,倒也不愧先祖。
尤其是兰长青三百年前接管家主之位后,他更是以‘绵里藏针’的手段,通过几次成功的联姻运作,让兰家的影响力、让兰家的触角,遍及玉州十分之一的领地。
兰长青更挑选了数十名精英族人,带着家族一半的私军,加入了神威军,前往边荒替大晋神国开疆拓土、积攒军功。兰长青颇有雄心,却绝无野心,他的目标,是让兰家在他手中,从八品伯,稍稍提升两三品,也就足够了。
五品或者四品伯,家族的领地能够增加一倍左右,也足以容纳家族越来越多的族人,提供的资源,也足以供应越来越多的家族修士使用。
很小、但是很确实的目标。
所以,兰长青很谨慎,很小心,从不掺合所谓的国朝大事。
他更是从某本残破的典籍中,知晓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圣人名言,所以,之前他绝不掺合跟景晟公主有关的勾当,所谓敬鬼神而远之,他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所以,新的玉州公‘霍雄’带着大军到来时,他第一个派信使送去了投效书。
所以,玉州的豪门大族起兵作乱的时候,他约束族人,没有掺合到那乱子里。
或许是那份投效书的缘故,玉州公勒令玉州的豪门大族,交出私军整编成东苑禁军的时候,就没有动他兰家的一根毫毛,兰家太太平平的度过了玉州那一段时间的惊涛骇浪。
接下来生的那些事情,让兰家原本对兰长青的保守和谨慎有点不满的族人,彻底对他心服口服。
没想到,真没想到,那玉州公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居然一战屠灭了第一军统辖的、忠于前朝的残留军团,杀死了不知道多少将门将领,更连他自己手下的四苑十二卫禁军也全部下了毒手。
可怕,可怕,真可怕。
当初的玉州公,如今的‘安王’,真是一个可怕至极的危险分子。
不过,安王带人返回玉州的时候,兰长青又第一个让家族的所有族老亲自出面,诚惶诚恐的送去了效忠书。
“后续的风云变幻不可知,但是起码……安王有黑天鼎在握,更掌控三十六条四灵战舰。如此战力,就算是当今陛下,也要给几分情面的。”
站在翠兰峰山巅,兰长青用兰家历代家主惯有的谨慎和细心,点评着如今巫铁面临的局势。
“往小里说,只要安王没有胆大妄为,肆意在自家封国呢穷兵黩武,摆出一副军势过于强盛,会威胁到当今皇都青丘城的局面,陛下就会让安王安安稳稳的。”
“往大里说嘛……”兰长青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几个族中青年俊彦,微笑着说道:“当今太师公羊三虑不死,安王的位置,就稳如泰山。而当今太师何等人物?想要他出事,很难,极难,非常难……除非陛下要自废武功,否则,太师大人绝不会有事。”
“安王,手持黑天鼎和四灵战舰的安王,天下还有谁比他更合适用来牵扯太师大人的权力的呢?”
“安王,毕竟是以出卖第一军、出卖了前朝忠臣的嘴脸,出现在天下人面前。他在朝中,不可能结党,不可能有太多羽翼附庸。”
“一个坏了名气,却掌握了极强实力,做事狠辣、无情、奸诈、无耻的亲王……呵呵,只要陛下稍稍挑拨一二,他就能和太师大人成为敌对,他们就会势如水火,太师大人,怕是就有麻烦喽。”
“如此手段……啧啧……”兰长青沉吟了一阵子,他点了点头,笑道:“陛下还是赏赐得轻了一些……想要和太师打擂台,安王起码也要成为一殿殿主才行,镇魔殿副殿主,这个位置,不够。”
几个兰家的青年人认认真真的倾听着兰长青的点评。
“不过,也对,毕竟是刚刚投效的前朝臣子,一个安王的封爵,足够显赫。”兰长青微笑道:“尤其是,现在安王手上,实力极大削弱,他先稳定了自家封国,再积攒足够的实力后,才有资格成为一殿殿主。”
双手互握,手指轻轻点动手背,兰长青盘算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我是陛下……嗯,我青丘神国继承了前朝神威、神武、镇魔、荡魔四殿,这四殿职责已经成型,让安王去哪个殿都不合适。”
“现今青丘神国,外患极重,若是新立两殿,一殿专责弹压境内州郡,一殿专责抗击外敌……这或许会成为未来青丘神国的常设机构,总比大武神国入侵,急急忙忙临时设一个灭武军来得像话。”
几个兰家的青年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
一个青年恭维道:“大伯,以您和一众族老的眼光见识、还有手段才干,若是入朝为官,当为良臣。”
兰长青摆了摆手,淡淡的笑了一声:“入朝为官?罢啦,我兰家的这小身板,在这玉州做一个小小的地头蛇,自然能活得逍遥滋润……平日里自己琢磨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也自得其乐。”
“入朝为官,看看第一氏,再想想死在西南的赵氏的赵貅……何等大人物,死得要多惨有多惨。”
“兰家体量太小,经不起惊涛骇浪。就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兰长青微笑着,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
不贪心,这就很好。
他轻轻的笑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些句子,你等好生揣摩。哎,难以想象,写下这等精美、却有哲理韵味的诗句的太古贤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摇摇头,兰长青悠然道:“有时候,知足是福……看看我们的邻居,就这些年,倒下了多少?充边流放的有多少家了?他们家的地,他们家的林,他们家的矿,他们家的院子、屋子,现在不都成了我们家的么?我们有花费半点力气么?没有嘛……”
转过身,兰长青伸手,用力拍了一下刚才说话的那青年的脑门。
“还有,当初被玉州公下令全家抄家,全家流放去大泽州军前效力的夏家,他们家的几个女公子,不都被你花费重金买下来了么?”
“哎!”兰长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当初,大伯我亲自出面,给你小子向夏家的几个女公子求亲,结果呢?人家看不上我们这小小的八品伯……可不是么,夏家可是五品伯啊……眼里盯着高枝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