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虽然冷,月光却很好,只是魏一平现在无心赏月。他坐在密室里,合上密码本,轻轻叹了一口气——长春来电:“……日前,中共会将一批抗生素类药品运至哈尔滨。请立刻找到这批药品,在放之前将其摧毁。如能成功,哈尔滨缺少医药之窘境,将更加严重,甚至可能爆一定规模的疾病传染……”
向庆寿真把东三省的单子都扔到哈尔滨了,大小任务一个接着一个。可相应的物资丁点儿也送不过来。刚刚传来的消息,爆破行动又失手了。尽管陈彬全身而退,但是死了人,必然会有公安介入,后续的行动难度就更大了。
魏一平沉吟了一会儿,重新戴上耳机,开始报:“……长春总部:来电收悉,马上执行。目前雷管紧缺,望迅速补充……”
无线电波悄无声息地在暗夜中划过,在公安局的侦听室里,一个监听员也戴着耳机凝神静气地监听着。电波时高时低,但“嘀嘀嗒嗒”的声音一直没有中断过。站在监听员身边的高阳一脸严肃,直到监听员终于摘下耳机,才轻声问了一句:“怎么样?”
“这是个新来的,以前没听到过这个手法。”
听到这话,高阳亲自戴上耳机,听了一会儿,然后表情凝重地说道:“这是个老手。快过年了,派这么一个人来拜年。这事儿,怕是不止药品这么简单了。”
食品仓库内,一摊血迹已经在地面上凝固。李春秋蹲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站起来摘掉白手套,说道:“被害人是从正面受到的袭击——”说着,他沿着两排货架之间的甬道向门口的方向走去,站在他身边的丁战国和几个侦查员见状也赶紧跟上去。李春秋低着头走了几步,忽然停住,指着地上的几滴血说道:“这是他第一次遇袭的地方。凶手拿着刀向他扑过来。他用手电筒挡了几下,这一点可以从手电筒上的刀痕上得到证明。他的手背被划了一刀。这些血滴,就是从手背滴下来的。”
随后,李春秋继续往前走,指着地上越来越密集的血点说:“他边呼救边跑,留下了一路的血迹。虽然被划破的只是毛细血管,但因为这一刀很深,所以出血量越来越大。而凶手紧随其后,因此,鞋底也沾上了血迹。”
说完,李春秋走到仓库门口。“就差一步,就能脱险,他甚至已经摆脱凶手的动作范围。”他又看了看门上的血迹,说道,“最后这一步成了鬼门关。凶手还是在他拉开大门之前追上来,从身后划开他的颈动脉——这一圈血,是动脉被割破以后,喷溅上去的。
这时,一个技术人员拎着那颗未爆炸的炸弹,走到丁战国面前:“丁科长,你看。”
丁战国左手拿着那颗炸弹,右手握着被拆除下来的雷管,又庆幸又疑惑地说道:“昨天,那些值夜班的工人算是捡了条命。不过,炸弹为什么没被引爆呢?”
“雷管失效了。这是手工制造的,失败率很高。”技术人员解释道。
“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引爆。”李春秋在旁边补充道。
丁战国摇摇头说:“不太可能。仓库保管员进来的时候,炸弹已经放置好了,爆破者完全可以将他一起炸死。”
“要么,是个新手?”李春秋继续猜道。
丁战国看了李春秋一眼,把手中的两样东西都递给了他:“你看看这手法,我觉得,凶手和医院爆炸未遂案的实施者,是同一个人。”
李春秋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好像雷管跟以前的不太一样。”
“是吗?”丁战国又凑过来看了看,然后,转身问身边的技术人员,“里头是什么成分?”
“说不好,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马上回去,查。”
公安局大楼的楼道内,侦查员们因为这起爆炸未遂案又忙碌起来。高阳和丁战国都没回办公室,此时正站在化验室门口等待结果。化验室的门紧闭着,高阳的眉头也紧锁着。忽然,他对身边的丁战国说:“这样,去行政科查一下记录,看看最近有没有关于破获和查封雷管案件内容的通报。”
丁战国答应着,刚要离开,化验室的门开了,化验员拿着一份单子走了出来。丁战国示意身边的侦查员先去行政科,自己留下来听技术分析。
“有结果了?”高阳急切地问。
“根据目前的数据,基本可以证实——雷管中的甘油成分,来自肥皂的提炼。”
“肥皂?”丁战国有点儿没想到。
这时,侦查员从行政科带回了一页通报:三天前,警备司令部的巡逻队例行检查,截获了大量雷管……运输者因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
丁战国看着手里的纸,有些惋惜地说:“可惜了。”
“是啊,人死了,知道的线索也就跟着被埋了。”
见身边的侦查员有些沮丧,丁战国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人虽然死了,可有些线索,我们可以从土里刨出来。你先回去,随时听候命令!”
办公室里,高阳又把通报看了一遍,然后放在桌子上:“可以肯定,敌人的雷管被我们一次性查获,他们的脚步跟不上了。
丁战国点头:“等不及新的雷管运进来,他们才会从各种物资里提取爆炸物的原料。”
“你有什么想法?”
“雷管被查是三天前的事情,而且事突然。显然,通过购买肥皂进行提炼,需要时间,也需要设备。”
高阳现丁战国的思路与自己不谋而合,说道:“所以,他们很可能直接从肥皂厂盗窃。”
丁战国顺着他的话说:“只要我们排查一下市里的几家肥皂厂,看看什么人可以直接接触到甘油……”
“重点排查那些新近入厂的技术员——懂我的意思吗?”高阳特别嘱咐道。
“明白。”
丁战国旋即出门,召集了众多侦查员,开着吉普车出了公安局的大门。
从现场回来以后,李春秋就一直在办公室里摆弄盆栽。楼道里,侦查员们来来往往,似乎都没有引起他的关注,好像这个案子根本与他无关。
墙上的挂钟指针正逼近九点,李春秋不经意中瞟了一眼,然后拿起一把喷壶向外走去。
小李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说:“李哥,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