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男人走进这个套间,好奇地四处看了看,这个套间进门是一个小客厅,里面有几间卧室,最里面还有一个非常大的会客厅。我跟着男人走到会客厅,看到客厅中央有一台很大的茶几,旁边是几条长沙和两个短沙,沙都是黑色真皮的,十分高档。
在短沙上坐着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老者长了一张圆脸,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和气。师姐坐在长沙上,在她面前摆着一个笔记本。另外还有一男一女坐在另外一条沙上,面前也摆着笔记本和录音笔,一幅严阵以待的样子。
老者看到我,先是微微一笑,然后非常和蔼地说:“你就是江海市财政局局长唐亮吧,你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嗯,看起来很精神嘛,请进吧。”
没想到中纪委的副书记如此和气,我还没来得急跟他打招呼,他倒先认出我来了。有点受惊,紧张地说:“闫书记好。”
闫书记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沙,客气地说:“不必这么拘谨,快请坐吧,我们坐下聊。”
我忐忑不安地在闫书记旁边的沙上坐下来,看了眼余昔,又朝另外一男一女的调查组干部微笑着点点头。这两个人的面无表情微微点点头,算是给我打过招呼。
我说:“闫书记,不知道您喊我来有什么指示?”
闫书记笑了笑,满脸和气地说:“叫你来就是随便聊聊,我这个人很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年轻就意味着各种可能性。在我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有任何顾虑。”
我说:“好的,我保证知无不言。”
闫书记呵呵笑了两声,扭头对余昔说:“小余,麻烦你给唐局长倒杯茶吧。”
余昔应了一声站起身,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端过来递给我,说:“唐局长,先喝点水润润喉,放松点,不用这么紧张。”
我尴尬地笑了笑,低着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时现闫书记正目光炯炯地望着我,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弥勒佛一般的笑容。与闫书记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我吃惊地现这老头的目光里有精光,仿佛能看到我的心底里面。
我斟酌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闫书记叫我来,想了解些什么情况?”
闫书记顿了顿说:“我只是想听听你对这次集资案的看法,你说说吧,你对这件事引的群体事件怎么看待?对你们省委省政府的应对政策又有什么想法?”
我迟疑了一下,眼睛望着闫书记胖乎乎的圆脸问:“你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闫书记哈哈地笑了起来,说:“我当然想听实话,如果我叫你来听到的全是假话,那我们这次谈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点点头说:“好吧,那我就照实说了,这次集资案如果单从表面来看,是几名高干子弟非法募股集资引起的,其实背后隐藏的是权力交换、权力寻租以及黑钱洗白,可以说赤裸裸的坑蒙拐骗和资源掠夺。闫书记应该也很清楚,非法集资最大的受益者除了权贵阶层和领导干部家属,他们在这起集资案中扮演了保护伞和鼓动者的无耻角色。而受害者却是城市底层的穷人,他们辛辛苦苦攒了点钱,在这些人的煽动和欺骗下,把钱都投进去,希望能在短期内获得最大的回报,可是最后呢,他们得到了什么?人财两空,这些人给他们编制的那个美丽的财梦也随之破灭,他们怎么可能不找政府讨个说法?”
闫书记说:“你说得非常有道理,非法集资案之所以愈演愈烈,起者正是利用了老百姓急于脱贫致富的心理。现在我们这个社会普遍比较浮躁,一夜暴富的心理确是滋长了许多犯罪行为。”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闫书记的神情,见他不时点点头,顿时心安下来,喝了口水我接着说:“省政府这次其实扮演了一个冤大头的角色,迫于压力不得不为一群投机分子买单。可是没办法,集资案的资金链崩裂,惠丰公司虽然被查封了,可我估计账面上一定不会有多少钱,那些钱要么早就被参与的那些干部瓜分了,要么被唐方那群混蛋挥霍掉了。政府既然是人民的政府,股民们不找政府还能找谁?只是在我看来,这钱出确是太冤枉了,可为了社会稳定,防止激起民变,政府不买单也不行。”
闫书记说:“这么说你是比较赞成这次你们省委省政府的作法的?”
我点点头说:“应该说这次省政府的应对是比较及时的,应急作法也是以疏导为主,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冲突。但滨河市委和省委的应对紧急突状况明显比较迟钝,前几天还在省委门口抓走了几个股民代表,激化了矛盾,如果不是公安厅和省政府出面调解矛盾,差点酿成更大群体流血事件。这些领导可能是耍惯了威风,总以为可以凭借手里的权力把一切都搞定,却不知道老百姓本身就有仇官和仇富心理,他们这样做等于是火上浇油,激化矛盾。”
闫书记脸上再次流露出一丝弥勒佛一般的笑容,他饶有兴趣地问:“仇富和仇官心理?这个听起来有点意思,我很想听听你对这种心理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