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进了暗香院后,原是要去书房的,只是在转身时迟疑了一会,就直接往院内正房方向走去。
暗香院的下人本来就少,如今叶楠夕不在,这边自然就没什么伺候的人,堂屋里的烛火也没有她在时那么明亮,冷冷清清的,若非廊下还挂着一盏宫灯,这地方就真像是没人住的屋子。
萧玄踏上台阶时,阿杏正好捧着一些洗好的帘子过来,忽然瞧着萧玄后,愣了一愣,才慌忙上前给打开门帘。萧玄进了里屋,他虽吩咐过里面的东西都保留原样,但其实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让人将这屋里的值钱之物全都送到紫竹林去,如今除了这张妆台,那张长塌和床,这屋子基本是空的。萧玄走到妆台旁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没有灰尘,他有些愣怔地站在那,不明白这个时候自己过来这边做什么。自她从叶府回来,也就在这住了一小段时日,然后就搬出去了,并且那个时候,她甚至不让他与她同寝,除了两人从紫竹林一起回来那次。
他的目光从身旁的妆台移到铺着缠枝葡萄纹锦褥的长塌上,又落到挂着紫色纱帐的月洞门罩架的拔步床上,神思微恍,耳边似乎就听到她低柔却又狡黠的声音。那么冷静又那么热情,那段时间,她似乎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都不多问,忽然想起那日她去码头那找他时,她看他的眼神,她说她爱他,那么坦然又那么决绝。心脏似猛地抽了一下,他眉头紧蹙,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挡住眼中的神色,放在妆台上的手却往边沿一抓,指节微有些白。
有人从外进来,萧玄回过神,慢慢松开手,良久后往外问了一句:“何事?”
阿杏松了口气,忙小心问道:“三爷今晚是不是要歇在这边?屋里的床被可能有些潮了,三爷若是歇在这边的话,婢子这就去准备新的。”
“不用。”萧玄静默片刻,才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转身出了屋。
她不在,他一个人在这又有何意思。萧玄下了台阶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廊下的宫灯在琉璃的映照下出迷离的光,这个地方,他应该没有再入住的机会了……
叶楠夕用完晚饭后,便让紫草将媚儿带过来。
打量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自己面前,已经换上丫鬟装束的女子,叶楠夕才问:“有些事忘了问你,三爷将你弄出来后,你是不是有做过什么?”
媚儿抬眼:“二娘子指的是什么?”
叶楠夕笑了笑:“别跟我绕圈子。”
“婢子明白。”媚儿微怔之后即点头,将这段时间她经手的事都道了出来,其实她所能接触的,都是些小事,并且那一件件事道出来,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无关痛痒。不过有的人就是能够从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里,整理出关于花蕊夫人在京城的关系网,推算出有哪些人是花蕊夫人的人,再以此从媚儿嘴里查出那些人都有什么样的爱好和习惯,以及身边都有什么人盯着等。所以说,这样的消息,对叶楠夕来说并不起什么作用,但落到叶明手里,却是能起大用。但是,叶楠夕如今经手的事,是要跟许多贵人打交道,虽说有丁家在后面把关,但只要沾染上这些人,难免会不让人设计,因此将媚儿送到她身边,就是为万一时给她个提醒。
如此说来,前段时间叶府能躲过一劫,应当是她出了一份力。叶楠夕虽没有那等从一件件小事就推断出背后藏着的关系网的本事,但这点分析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将媚儿送到她身边,却不知到底是萧玄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父亲并未因她和离一事,而对萧玄有任何不满,这一点她是能感觉得到的。
“你从那牢里出来,花蕊夫人知道吗?”
“这个婢子不清楚。”媚儿摇了摇头,“不过既然萧三爷已经将婢子送到二娘子身边,应该是不用顾忌什么了。”
叶楠夕想了想,便道:“明儿花蕊夫人或许也会前来赴宴,你暂时不用露脸了。”
“是。”媚儿顺柔地应声,见叶楠夕没有别的吩咐,就轻轻退了出去。
……
第二日,宾客未至之前,先过来的自然是丁四奶奶,丁四奶奶一过来却不问她别的,而是跟她道了一句:“从今起,百善会里入账的银子,分六成到副账里。”
叶楠夕一怔,副账她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专门给燕军准备的。只是往年,这副账是分去三成,如今竟一下子翻倍了。这样做势必是要削弱一些人的利益,就算今年是丁家做东,有很大的权里决定入账银子的分配,但只要涉及到利益,肯定会引矛盾。因为分到燕军的银子多了,那分到别的地方的银子自然就少了,如此,某些人的油水当然也会跟着减少。
叶楠夕看着丁四奶奶,好一会后,低声问道:“难道真要起战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