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跟着祖父,夜里住在太后娘娘坤宁宫旁边的偏殿里。
坤宁宫坐北朝南,九间连廊,琉瓦重檐,富丽辉煌。
这倒和后世的坤宁宫很像。
可是顾瑾之记得,历史上的这个时期,还没有开始建坤宁宫,要过好几年才有。
也许是自己的历史知识单薄,误读了野史。亦或者,这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朝代,只是个平行的空间。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历史上,这个时期的皇帝,是位篡位成功、千古留名的伟大帝王,并非自己白日见到的那位斯俊朗的青年。
真实历史上的那位伟大帝王乃是庶出,嫡母和生母皆早逝,更没有这么位太后了……
“叩叩”的两声。
老爷子手指重重敲顾瑾之的桌面。
她呆的时间有点长了。
顾瑾之回神,冲老爷子笑。
“了这半日的呆,可想明白了太后娘娘的病因?”老爷子板起脸孔问。
老爷子神态不带一丝笑意,跟往日祖孙俩念书时一样,严肃看着顾瑾之。仿佛答错了,就要用戒尺打手板。
顾瑾之也是真的没想到,老爷子会找她上京,来给太后娘娘瞧病。
她总觉得,有些话一直藏在她和祖父之间,那是建立在信任之上的。她不肯信任祖父,不愿意和盘托出,祖父就不问。
老爷子的性格,素来怪癖。
“从脉象和气色瞧来,太后娘娘枯瘦得厉害,只存了最后一缕生机,定是久咳。”顾瑾之敛了心神,只谈病情,“我初估计。咳嗽定是一年半左右,从不间断,仅仅是有时轻、有时重,常有夜间频咳。”顾瑾之徐徐道来,语气非常肯定。
她对自己说出口的判断,从不模棱两可,都是非常肯定,这是艺高人胆大啊。
老爷子心头微动,震撼比以往都强烈。
至少,他从太后的脉象和气色上。只能看出太后身体受损已久,却说不出准确的时间。
他面上不露情绪,等顾瑾之说完。他才微微颔。
“皇上跟我说,太后娘娘是前年七月病。当初只以为是风寒,吃了些疏导剂,可后来并不见风寒,反而低咳不止。白日不。夜里半夜咳嗽,难以入睡。”顾老爷子说道。
顾瑾之点点头:“正是如此。”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皇上请顾世飞和顾瑾之到坤宁宫说话。
祖孙俩的话题就打断了。
他们早上进宫的,只因太后娘娘那边有两位湖广来的神医就诊,顾瑾之和顾世飞就歇在了太医院。和秦微四说话。
到了下午丑正,才宣了他们祖孙进坤宁宫。
可巧太后娘娘吃了药,正在安睡。任何人都不敢打扰。
顾老爷子和顾瑾之又等到了寅正。
太后娘娘醒来,看到是顾老爷子,目光里露出几分欣喜。
顾老爷子说让顾瑾之给她号脉,她只是微微一沉思,就让顾瑾之瞧了。足见她很相信顾老爷子。给顾老爷子极大的面子。
顾瑾之倒也不怕事,笑盈盈跟太后请安。就坐下来号脉。
她还在号脉,皇帝和顾瑾之的大伯顾延韬进来看望太后,正好撞上。
太后示意他们别出声,别打扰了顾瑾之。
当时皇帝和顾延韬都是错愕不已。
一个小小的孩子在那里号脉,总叫人觉得滑稽。
顾瑾之的脉刚刚号完,皇帝要问她的话,外面的太监进来说:“夏辅在御书房等陛下,有紧急奏陈奏。”
皇帝为难看了眼太后。
太后娘娘虚弱道:“皇上且忙去……”
皇帝这才行了礼,带着顾延韬走了出去。
顾瑾之号完脉,自然是不好跟太后娘娘说病情的。
太后娘娘也不相信她,根没问她看得如何,只是问她:今年几岁了,在家里读了些什么书,说了婆家不曾,进京路上好玩吗等等。
冬日的夜,来的特别早。
太后娘娘知道城里快要宵禁,就让顾瑾之和顾老爷子歇在她的偏殿:“等会儿皇上肯定要问,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顾瑾之和顾老爷子就歇在了坤宁宫的偏殿。
果然,没过一个时辰,他们祖孙刚刚吃了饭坐下,准备商讨下太后的病情,皇帝就叫人来请了。
不在朝上,皇帝换了绣龙纹的青稠袍子,端坐在坤宁宫的西梢间,请了顾世飞和顾瑾之说话。
祖孙俩进屋就跪下,跟皇帝磕头行礼。
“快平身。”皇帝的声音温醇敦厚,很是好听。
顾瑾之自己很快爬起来,还掺了祖父一把。
皇帝瞧着,眼底就有了些淡笑:往年逢年过节,再太后这里也偶然碰到几位王贵贵胄家千金小姐。那些小姐见了皇帝,个个瑟瑟抖。当然,有时也见过温婉大方、知书达理的。
可是,没一个像顾瑾之这样。她倒不是大方得体,而是……根就不觉得皇帝有什么可怕。
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